卷一百八十七下 列傳第一百三十七

　　◎忠義下

　　○李憕(子源 彭 彭孫景讓) 張介然 崔無诐 盧奕 蔣清 顏杲卿(子泉明) 薛愿 (龐堅附) 張巡 (姚掞附) 許遠 程千里 袁光庭邵真 符璘 趙曄 石演芬 (張名振附) 張伾 甄濟 劉敦儒 高沐賈直言 庾敬休 辛讜

　　李憕，太原文水人。父希倩，中宗神龍初，右臺監(jiān)察御史。

　　憕早聰敏，以明經(jīng)舉，開元初為咸陽尉。時張說自紫微令、燕國公出為相州刺史、河北按察使，有洺州劉行善相人，說問："寮采后誰貴達？"行乃稱憕及臨河尉鄭巖。說乃以女妻巖，妹婿陰行真女妻于憕。及說為并州長史、天兵軍大使，引憕常在幕下。九年，入為相，〈忄妻〉又為長安尉。屬宇文融為御史，括田戶，奏知名之士崔希逸、咸暠業(yè)、宇文順、于孺卿、李宙及〈忄妻〉為判官，攝監(jiān)察御史，分路檢察，以課并遷監(jiān)察御史。〈忄妻〉驟歷兵、吏部郎中，給事中。憕有吏干，明于幾案，甚有當官之稱。

　　二十八年，為河南少尹。時蕭炅為尹，依倚權(quán)貴，蒞事多不法。憕以公直正之，人用系賴。又道士孫甑生以左道求進，托以修功德，往來嵩山，求請無度，〈忄妻〉必挫之。炅及甑生患之，而構(gòu)于朝廷。天寶初，出為清河太守。十一載，累轉(zhuǎn)河東太守、本道采訪。謁于行在所，改尚書右丞、京兆尹。十四載，轉(zhuǎn)光祿卿、東京留守，判尚書省事。

　　其載十一月，安祿山反于范陽，人心震懼。玄宗遣安西節(jié)度封常清兼御史大夫為將，召募于東京以御之。憕與留臺御史中丞盧奕、河南尹達奚珣，綏輯將士，完繕城郭，遏其侵逼。遷〈忄妻〉禮部尚書，依前留守。自逆徒發(fā)范陽，至渡河，令嚴，覘候計絕。及渡河，陷陳留、滎陽二郡，殺張介然、崔無诐，數(shù)日間已至都城下。祿山所統(tǒng)，皆蕃漢精兵，訓練已久；常清之眾，多市井之人，初不知戰(zhàn)。及兵交之后，被鐵騎唐突，飛矢如雨，皆魂懾色沮，望賊奔散�！粹嗥蕖抵^奕曰："吾曹荷國重寄，誓無避死，雖力不敵，其若官守何！"奕亦便許愿守本司。于是憕居留守宅，奕獨居臺中。

　　及常清西奔，祿山領其眾，椎鼓大呼，以入都城，殺掠數(shù)千人，箭及宮闕。然后住居于閑廄中，令擒〈忄妻〉及奕、判官蔣清等三人，害之，以威于眾。祿山傳〈忄妻〉、奕、清三人之首，以徇河北。信宿，至平原，太守顏真卿斬其使，浴其首，殮以木函，祭而瘞之，以聞。玄宗贈〈忄妻〉司徒，仍與一子五品官。奕武部尚書，崔無诐工部尚書，各與一子官。蔣清文部郎中。

　　〈忄妻〉豐于產(chǎn)業(yè)，伊川膏腴，水陸上田，修竹茂樹，自城及闕口，別業(yè)相望，與吏部侍郎李彭年皆有地癖。鄭巖，天寶中仕至絳郡太守，入為少府監(jiān)，田產(chǎn)亞于〈忄妻〉。

　　〈忄妻〉有子十余人，二子為僧，與〈忄妻〉同遇害；二子彭、源，存焉。

　　源，時年八歲，為賊所俘，轉(zhuǎn)徙流離，凡七八年。及史朝義走河北，洛陽故吏有義源者，贖之于民家。代宗聞之，授河南府參軍，轉(zhuǎn)司農(nóng)寺主簿。以父死禍難，無心祿仕，誓不婚妻，不食酒肉。洛陽之北惠林寺，〈忄妻〉之舊堅墅也，源乃依寺僧，寓居一室，依僧齋戒，人未嘗見其所習。先穴地為墓，預為終制，時時偃仰于穴中。

　　長慶三年，御史中丞李德裕表薦之曰："處士李源，即故禮部尚書、東都留守、贈司徒、忠烈公李〈忄妻〉之少子。天與忠孝，嗣茲貞烈。以父死國難，哀纏終身，自司農(nóng)寺主簿，絕心祿仕，垂五十年。暨于衰暮，多依惠林佛寺，本〈忄妻〉之墅也。寺之正殿，即〈忄妻〉之寢室，源過殿必趨，未嘗登踐。隨僧一食，已五十年。其端心執(zhí)孝，無有不至。抱此貞節(jié)，棄于清朝，臣竊為陛下惜之。"詔曰：

　　《禮》著死綏，《傳》稱握節(jié)，捐生守位，取重人倫。為義甚明，其風或替，言念于此，慨然興懷。而朝之公卿，有上言者，云天寶之季，盜起幽陵，振蕩生靈，噬吞河洛。贈司徒、忠烈公〈忄妻〉，處難居首，正色受屠，兩河聞風，再固危壁，首立殊節(jié)，到今稱之。其子源，有曾、閔之行，可貫于神明；有巢、由之風，可希于太古。山林以寄其跡，爵祿不入于心，泊然無營，五十余載。夫褒忠可以勸臣節(jié)，旌孝可以激人倫，尚義可以警澆浮，敬老可以厚風俗。舉茲四者，大儆于時。是用擢自衡門，立于文陛，處以諫職，冀聞讜言，仍加印紱，式示光寵。可守左諫議大夫，賜緋魚袋。仍敕河南尹差官就所居敦諭遣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