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一 列傳第七十一

　　臣今戎事已安，糧儲且繼，深愿一至闕下，披露心肝，再睹圣顏，萬死無恨。臣欲公然進(jìn)發(fā)，慮恐將士留連。臣今便托巡晉、絳等州，于彼遷延且住，謹(jǐn)遣押衙開府儀同三司、試太常卿張休臧先進(jìn)書兼口奏事。伏惟陛下覽臣此書，知臣誠懇，特垂圣斷，勿議近臣，待臣如初，浮謗不入，臣當(dāng)死節(jié)王命，誓酬國恩。仍請遣一介專使至絳州問臣，臣即便與同行，冀獲蹈舞軒陛。鄙臣愚慮，不顧死亡，輕觸天威，戰(zhàn)汗無地。

　　九月，上以回紇近塞，懷恩又與辛云京有隙，上欲其悔過，推心以待之�？制洳恍�，詔召黃門侍郎裴遵慶使汾州喻旨，且察其去就。遵慶即至，懷恩抱其足號泣而訴，遵慶因宣圣恩優(yōu)厚，諷令入朝，懷恩許諾。副將范志誠說之曰："公以讒言交構(gòu)，有功高不賞之懼，嫌隙已成，奈何入不測之朝？公不見來瑱、李光弼之事乎！功成而不見容，二臣以走誅。"懷恩然之。明日，又以懼死為辭，許令一子入朝，志誠又不可。遵慶復(fù)命。御史大夫王翊自回紇使還，懷恩與可汗往來，恐泄其事，乃止之。遂令子玚率眾攻云京，云京出戰(zhàn)，玚大敗而旋，進(jìn)圍榆次，朝廷患之。先是，尚書右丞顏真卿請奉詔懷恩，上因以真卿為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往宣慰之。真卿曰："臣往請行者，時也；今方受命，事無益矣。"上問其故，對曰："懷恩阻兵，是其反側(cè)明矣。頃陛下避狄于陜郊，臣方責(zé)以《春秋》之義，云寡君蒙塵于郊，敢不恭問官守。當(dāng)是時也，懷恩來朝，以助討賊，則其辭順。今陛下攘去犬戎，即宮京邑，懷恩進(jìn)不勤王，退不釋眾，其辭曲，必不來矣。且明懷恩反者，獨(dú)辛云京、李抱玉、駱奉先、魚朝恩四人耳，自外朝臣，咸言其枉。然懷恩將士，皆子儀部曲，恩信結(jié)其心，陛下何不以子儀代之，喻以逆順禍福，必相率而歸耳。"上從之。子儀至河中，仆固玚已為朔方兵馬使張惟岳等四人斬其首，獻(xiàn)于闕下。懷恩聞之，率麾下數(shù)百騎，棄其母，渡河北走靈武。余眾聞子儀到，束甲來奔，歸者數(shù)萬。懷恩至靈武，嘯聚亡命，其眾復(fù)振。上念其勛舊，不欲罪功臣，厚撫其家，懷恩終不從。其母月余日竟以壽終。又遙授太師、兼中書令、大寧王，余并停。

　　是秋為鄉(xiāng)導(dǎo)，誘吐蕃十萬入寇涇、邠州，祭來瑱之墓，自序云"俱遭放逐"�？芊钐�、醴泉，郭子儀拒之而退。永泰元年，上征天下兵以防之。懷恩又糾合諸蕃，眾號二十萬，南犯京師：遣吐蕃之眾自北道先寇醴泉、奉天，任敷、鄭庭、郝德自東道寇奉先、同州，羌、渾、奴剌之眾自西道寇盩厔、鳳翔。朝廷大駭，詔遣郭子儀屯涇陽，渾日進(jìn)、白元光屯奉天，李光時進(jìn)屯云陽，馬璘、郝廷玉屯中渭橋，董秦屯東渭橋，駱奉先、李日越屯盩厔，李抱玉屯鳳翔，周智光、杜冕屯同州。上親率六軍，令魚朝恩屯苑中，下詔親征。懷恩領(lǐng)回紇及朔方之眾繼進(jìn)，行至鳴沙縣，遇疾舁歸。九月九日，死于靈武，部曲以鄉(xiāng)法焚而葬之。張韶代領(lǐng)其眾，為徐璜玉所殺；璜玉領(lǐng)其眾，又為范志誠所殺，志誠領(lǐng)其眾�；丶v進(jìn)寇涇陽，諸軍堅(jiān)壁不戰(zhàn)。吐蕃相持二十余日，又聞懷恩死，與回紇爭長，自相疑貳，莫敢先進(jìn)，遂大掠居人，焚燒舍宇，驅(qū)男女?dāng)?shù)萬而去，所過踐禾谷殆盡�；丶v乃詣子儀降，請擊吐蕃以自效。子儀分兵隨之，大破吐蕃于涇州界。任敷又?jǐn)∽�，羌、渾又多降于李抱玉�?br>
　　懷恩逆命三年，再犯順，連諸蕃之眾，為國大患，士不解甲，糧盡饋軍，適幸天亡，而上為之隱惡，前后下制，未嘗言其反。及懷恩死，群臣以聞，上為之憫默曰："懷恩不反，為左右所誤。"其寬仁如此。閏十月，懷恩侄名臣領(lǐng)千余騎來降。

　　梁崇義，長安人。以升斗給役于市，有膂力，能卷金舒鉤。后為羽林射生，從來瑱于襄陽。沉默寡言，眾悅之，累遷為偏裨。瑱朝京師，分使諸將戍福昌、南陽。來瑱被誅，戍者皆潰歸。崇義時在南陽，統(tǒng)歸師徑入襄州，與同列李昭、薛南陽相讓為長，不決。諸將請?jiān)唬?兵非梁卿主之不可。"遂推崇義為帥。寶應(yīng)二年三月，崇義殺昭與南陽，以脅眾心，朝廷因授其節(jié)度焉。以襄州薦履兵禍，屈法含容，姑務(wù)息人也。歷御史中丞、大夫、尚書。遂與田承嗣、李正己、薛嵩、李寶臣為輔車之勢，奄有襄、漢七州之地，帶甲二萬，連結(jié)根固，未嘗朝覲，然于群兇，地最褊，兵最少，法令最理，禮貌最恭。其地跨東南之沖，數(shù)有王命之所宣洽，故其人知化。所親嘗勸其來朝，崇義曰："吾本帥來公有大勛庸，當(dāng)上元中以閹豎讒讟，逡巡稽召，及代宗嗣位，不俟駕行，旋見誅族。今吾釁盈而事久，若之何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