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三　趙世家第十三

　　十六年，秦惠王卒。王游大陵。他日，王夢見處女鼓琴而歌詩曰：“美人熒熒兮，顏若苕之榮�！炯�解】：綦毋邃曰：“陵苕之草其華紫�！薄菊�義】：苕音條。毛詩疏云：“苕，饒也。幽州謂之翹饒。蔓似幪豆而細，葉似蒺�喍�青，其華細綠色，可生食，味如小豆藿也�！庇直静萁浽疲骸傲贶嫔�下濕水中，七八月生，華紫，草可以染帛，煮沐頭，發(fā)即黑也�！泵�乎命乎，曾無我嬴！”【集解】：綦毋邃曰：“言有命祿，生遇其時，人莫知己貴盛盈滿也�！薄菊�義】：按：命，名也。嬴，姓嬴也。言世眾名其美好，曾無我好嬴也。重言“名乎”者，以談說眾也。異日，王飲酒樂，數言所夢，想見其狀。吳廣聞之，因夫人而內其女娃嬴�！炯�解】：方言曰：“娃，美也。吳有館娃之宮�！泵弦σ��！炯�解】：徐廣曰；“古史考云內其女曰娃。”【索隱】：孟姚，吳廣女也。廣，舜之後，故上文云“余思虞舜之勛，故命其胄女孟姚以配而七代之孫”是已。然舜後封虞，在河東大陽山西上虞城是，亦曰吳城。虞吳音相近，故舜後亦姓吳，非獨太伯、虞仲之裔。孟姚甚有寵於王，是為惠后。
　　十七年，王出九門，【集解】：徐廣曰：“在常山�！薄菊�義】：本戰(zhàn)國時趙邑。戰(zhàn)國策云：“本有宮室而居，趙武靈王改為九門�！睘橐芭_，【集解】：徐廣曰：“野，一作‘望’�！薄菊�義】：括地志云：“野臺一名義臺，在定州新樂縣西南六十三里�！币酝�齊、中山之境。
　　十八年，秦武王與孟說舉龍文赤鼎，絕臏【集解】：徐廣曰：“一作‘絕瞑’。音亡丁反。”而死。趙王使代相趙固迎公子稷於燕，送歸，立為秦王，是為昭王。
　　十九年春正月，大朝信宮。召肥義與議天下，五日而畢。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於房子，【正義】：趙州縣也。遂之代，北至無窮，西至河，登黃華之上�！菊�義】：黃華蓋西河側之山名也。召樓緩謀曰：“我先王因世之變，以長南籓之地，屬阻漳、滏之險，立長城，又取藺、郭狼，敗林人【正義】：即林胡也。於荏，而功未遂。今中山在我腹心，北有燕，【正義】：地理志云趙分晉，北有信都、中山，又得涿郡之高陽、鄚州鄉(xiāng)；東有清河、河間，又得渤海郡東平舒等七縣。在河以北，故言“北有燕”。東有胡，【正義】：趙東有瀛州之東北。營州之境即東胡、烏丸之地。服虔云：“東胡，烏丸之先，後為鮮卑也。”西有林胡、樓煩、秦、韓之邊，【正義】：林胡、樓煩即嵐、勝之北也。嵐、勝以南石州、離石、藺等，七國時趙邊邑也。秦隔河也。晉、洺、潞、澤等州皆七國時韓地，為并趙西境也。而無彊兵之救，是亡社稷，柰何？夫有高世之名，必有遺俗之累。吾欲胡服�！睒蔷徳唬骸吧�。”群臣皆不欲。
　　於是肥義侍，王曰：“簡、襄主之烈，計胡、翟之利。為人臣者，寵有孝弟長幼順明之節(jié)，通有補民益主之業(yè)，【正義】：寵，貴寵也。通，達理也。凡為人臣，有孝弟長幼順明之節(jié)制者，得貴寵也；有補民益主之功業(yè)者，為達理也。此兩者臣之分也。今吾欲繼襄主之跡，開於胡、翟之鄉(xiāng)，而卒世不見也�！菊�義】：卒，子律反，盡也。言盡世間不見補民益主之忠臣也。為敵弱，【正義】：我為胡服，敵人必困弱也。用力少而功多，可以毋盡百姓之勞，而序往古之勛�！菊�義】：厚，重也。往古謂趙簡子、襄子也。夫有高世之功者，負遺俗之累；【正義】：負，留也。言古周公、孔子留衣冠禮義之俗，今變?yōu)楹�服，是負留風俗之譴累也。有獨智之慮者，任驁民之怨。【正義】：言世有獨計智之思慮者，必任隱逸敖慢之民怨望也。今吾將胡服騎射以教百姓，而世必議寡人，柰何？”肥義曰：“臣聞疑事無功，疑行無名。王既定負遺俗之慮，殆無顧天下之議矣。夫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昔者舜舞有苗，禹袒裸國，非以養(yǎng)欲而樂志也，務以論德而約功也。愚者闇成事，智者睹未形，則王何疑焉。”王曰：“吾不疑胡服也，吾恐天下笑我也�？穹蛑畼罚�智者哀焉；愚者所笑，賢者察焉。世有順我者，胡服之功未可知也。雖驅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於是遂胡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