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六十五 列傳第一百二十四

　　飛方圖大舉，會秦檜主和，遂不以德、瓊兵隸飛。詔詣都督府與張浚議事，浚謂飛曰："王德淮西軍所服，浚欲以為都統(tǒng)，而命呂祉以督府參謀領(lǐng)之，如何？"飛曰："德與瓊素不相下，一旦揠之在上，則必爭。呂尚書不習(xí)軍旅，恐不足服眾。"浚曰："張宣撫如何？"飛曰："暴而寡謀，尤瓊所不服。"浚曰："然則楊沂中爾？"飛曰："沂中視德等爾，豈能馭此軍？"浚艴然曰："浚固知非太尉不可。"飛曰："都督以正問飛，不敢不盡其愚，豈以得兵為念耶？"即日上章乞解兵柄，終喪服，以張憲攝軍事，步歸，廬母墓側(cè)。浚怒，奏以張宗元為宣撫判官，監(jiān)其軍。

　　帝累詔趣飛還職，飛力辭，詔幕屬造廬以死請，凡六日，飛趨朝待罪，帝尉遣之。宗元還言："將和士銳，人懷忠孝，皆飛訓(xùn)養(yǎng)所致。"帝大悅。飛奏："比者寢閣之命，咸謂圣斷已堅，何至今尚未決？臣愿提兵進討，順天道，固人心，以曲直為老壯，以逆順為強弱，萬全之效可必。"又奏："錢塘僻在海隅，非用武地。愿陛下建都上游，用漢光武故事，親率六軍，往來督戰(zhàn)。庶將士知圣意所向，人人用命。"未報而酈瓊叛，浚始悔。飛復(fù)奏："愿進屯淮甸，伺便擊瓊，期于破滅。"不許，詔駐師江州為淮、浙援。

　　飛知劉豫結(jié)粘罕，而兀術(shù)惡劉豫，可以間而動。會軍中得兀術(shù)諜者，飛陽責(zé)之曰："汝非吾軍中人張斌耶？吾向遣汝至齊，約誘至四太子，汝往不復(fù)來。吾繼遣人問，齊已許我，今冬以會合寇江為名，致四太子于清河。汝所持書竟不至，何背我耶？"諜冀緩死，即詭服。乃作蠟書，言與劉豫同謀誅兀術(shù)事，因謂諜曰："吾今貸汝。"復(fù)遣至齊，問舉兵期，刲股納書，戒勿泄。諜歸，以書示兀術(shù)，兀術(shù)大驚，馳白其主，遂廢豫。飛奏："宜乘廢豫之際，搗其不備，長驅(qū)以取中原。"不報。

　　八年，還軍鄂州。王庶視師江、淮，飛與庶書："今歲若不舉兵，當(dāng)納節(jié)請閑。"庶甚壯之。秋，召赴行在，命詣資善堂見皇太子。飛退而喜曰："社稷得人矣，中興基業(yè)，其在是乎？"會金遣使將歸河南地，飛言："金人不可信，和好不可恃，相臣謀國不臧，恐貽后世譏"檜銜之。

　　九年，以復(fù)河南，大赦。飛表謝，寓和議不便之意，有"唾手燕云，復(fù)仇報國"之語。授開府儀同三司，飛力辭，謂："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憂而不可賀；可訓(xùn)兵飭士，謹(jǐn)備不虞，而不可論功行賞，取笑敵人。"三詔不受，帝溫言獎諭，乃受。會遣士〈亻褭〉謁諸陵，飛請以輕騎從灑埽，實欲觀釁以伐謀。又奏："金人無事請和，此必有肘腋之虞，名以地歸我，實寄之也。"檜白帝止其行。

　　十年，金人攻拱、亳，劉锜告急，命飛馳援，飛遣張憲、姚政赴之。帝賜札曰："設(shè)施之方，一以委卿，朕不遙度。"飛乃遣王貴、牛皋、董先、楊再興、孟邦杰、李寶等，分布經(jīng)略西京、汝、鄭、潁昌、陳、曹、光、蔡諸郡；又命梁興渡河，糾合忠義社，取河?xùn)|、北州縣。又遣兵東援劉锜，西援郭浩，自以其軍長驅(qū)以闞中原。將發(fā)，密奏言："先正國本以安人心，然后不常厥居，以示無忘復(fù)仇之意。"帝得奏，大褒其忠，授少保，河南府路、陜西、河?xùn)|北路招討使，尋改河南、北諸路招討使。未幾，所遣諸將相繼奏捷。大軍在潁昌，諸將分道出戰(zhàn)，飛自以輕騎駐郾城，兵勢甚銳。

　　兀術(shù)大懼，會龍虎大王議，以為諸帥易與，獨飛不可當(dāng)，欲誘致其師，并力一戰(zhàn)。中外聞之，大懼，詔飛審處自固。飛曰："金人伎窮矣。"乃日出挑戰(zhàn)，且罵之。兀術(shù)怒，合龍虎大王、蓋天大王與韓常之兵逼郾城。飛遣子云領(lǐng)騎兵直貫其陣，戒之曰："不勝，先斬汝！"鏖戰(zhàn)數(shù)十合，賊尸布野。

　　初，兀術(shù)有勁軍，皆重鎧，貫以韋索，三人為聯(lián)，號"拐子馬"，官軍不能當(dāng)。是役也，以萬五千騎來，飛戒步卒以麻札刀入陣，勿仰視，第斫馬足。拐子馬相連，一馬仆，二馬不能行，官軍奮擊，遂大敗之。兀術(shù)大慟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勝，今已矣！"兀術(shù)益兵來，部將王剛以五十騎覘敵，遇之，奮斬其將。飛時出視戰(zhàn)地，望見黃塵蔽天，自以四十騎突戰(zhàn)，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