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一 列傳第二十六

　　◎蕭瑀

　　蕭瑀，字時文，后梁明帝子也。九歲，封新安王。國除，以女兄為隋晉王妃，故入長安�，r愛經(jīng)術(shù)，善屬文。性鯁急，鄙遠(yuǎn)浮華。嘗以劉孝標(biāo)《辯命論》詭悖不經(jīng)，乃著論非之，以為："人稟天地而生而謂之命，至吉兇禍福則系諸人。今一于命，非先王所以教人者。"通儒柳顧言、諸葛潁嘆曰："是足針孝標(biāo)膏肓矣！"

　　晉王為太子，授右千牛。即帝位，妃為后，而瑀浸親寵，頻遷尚衣奉御、檢校左翊衛(wèi)鷹揚郎將。感末疾，不呼醫(yī)，曰："天若假吾余年，因得為遁階矣！"后聞，責(zé)謂曰："爾亡國后不安小官，而高為怪語，罪不測。"瑀復(fù)治疾，良已。拜內(nèi)史侍郎，數(shù)言事忤旨，稍見忌。

　　帝至雁門，為突厥所圍，瑀謀曰："夷俗，可賀敦與兵馬事，況義成公主以帝女為之。若走一介使鐫喻，宜不戰(zhàn)而解。又眾商陛下已平突厥，方復(fù)事遼東，故怠不肯戰(zhàn)。愿下詔赦高麗，專討突厥，則人自奮矣。"帝從之。既而主詭辭謂突厥，果解圍去。然帝素意伐遼，又銜瑀以謀擫其機(jī)，謂群臣曰："突厥何能為，瑀乘未解時乃紿恐我！"遂出瑀為河池郡守。部有鈔賊萬人，吏不制，瑀募勇敢士擊降之，悉捐貲畜賜有功。又擊走薛舉眾數(shù)萬。

　　高祖入京師，招之，挈郡自歸，授光祿大夫，封宋國公，拜民部尚書。秦王領(lǐng)右元帥，攻洛陽，署瑀府司馬。武德元年遷內(nèi)史令，帝委以樞管，內(nèi)外百務(wù)悉關(guān)決。或引升御榻，呼曰蕭郎�，r自力孜孜，抑過繩違無所憚。上便宜，每見納用。手詔曰："得公言，社稷所賴，朕既寶之，故賜黃金一函，公其勿辭。"

　　是歲，州置七職，秦王為雍州牧，以瑀為州都督。詔嘗下中書，未即行，帝讓其稽，瑀曰："隋季內(nèi)史詔敕多違舛，百司不知所承。今朝廷初基，所以安危者系號令。比承一詔，必覆審，使先后不謬，始得下，此所以稽留也。"帝曰："若爾，朕何憂乎？"初，瑀關(guān)內(nèi)田宅悉賜勛家，至是，還給之。瑀盡以分宗族，獨留廟室奉祠。王世充平，進(jìn)尚書右仆射。七年，以熒惑犯右執(zhí)法，避位，不許。久之，遷左仆射。

　　貞觀初，房玄齡、杜如晦新得君，事任稍分，瑀不能無少望，乘罅切詆，辭旨疏躁。太宗怒，廢于家。俄拜特進(jìn)、太子少師，復(fù)為左仆射，實封六百戶。帝問瑀："朕欲長保社稷，奈何？"瑀曰："三代有天下所以能長久者，類封建諸侯以為藩屏。秦置守令，二世而絕。漢分王子弟，享國四百年。魏、晉廢之，亡不旋跬。此封建之有明效也。"帝納之，始議封建。坐與陳叔達(dá)忿爭御前不恭，免。歲余，起為晉州都督。入拜太常卿，遷御史大夫，參預(yù)朝政。瑀諭議明辯，然不能容人短，意或偏駁不通，而向法深，房玄齡、魏征、溫彥博頗裁正之，其言多黜，瑀亦不平。會玄齡等小過失，瑀即痛劾，不報，由是自失，罷為太子少傅，加特進(jìn)，復(fù)為太常卿。拜河南道巡省大使。九年，復(fù)參預(yù)政事。

　　帝嘗曰："武德季，太上皇有廢立議，顧朕挾不賞之功，于昆弟弗見容，瑀于爾時不可以利怵死懼，社稷臣也。"因賜詩曰："疾風(fēng)知勁草，版蕩識誠臣。"又曰："公守道耿介，古無以過，然善惡太明，或有時而失。"瑀頓首謝曰："既蒙教，又許以忠亮，雖死日，猶生年也。"魏征曰："臣有逆眾持法，主恕之以公；孤特守節(jié)，主恕之以介。昔聞其言，乃今見之。使瑀不遇陛下，庸能自保邪？"晉王為皇太子，拜太子太保、同中書門下三品。帝曰："三師，以德導(dǎo)太子者也，禮不尊，則無所取法。"乃詔："師入謁，太子出門迎拜，師答拜；每門，讓乃入；師坐，然后坐；書前后著名，稱惶恐。"瑀素貴，但中狹。每燕見，輒言："玄齡輩朋黨盜權(quán)，若膠固然，特未反耳。帝曰："知臣莫若君。朕雖不明，寧頓懵臧否？"因為瑀曉解，瑀以帝有所偏信，帝積久亦不平�，r好浮屠法，間請舍家為桑門，帝許之矣，復(fù)奏自度不能為，又足疾不入謁，帝曰："瑀豈不得其所邪？"乃詔奪爵，下除商州刺史。未幾，復(fù)其封，加特進(jìn)。卒，年七十四。遺命斂以單衣，無卜日。詔贈司空、荊州都督，陪葬昭陵。太常謚曰肅，帝以其性忌，改謚貞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