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九十六 起柔兆敦牂正月,盡六月,凡六月
東兵正將古沆與金人戰(zhàn)于交城縣,死之。
乙丑,詔:“三衙并諸路帥司,各舉諳練邊事、智勇過人,并豪俊奇杰、眾所推服、堪充統制將領者,各五名!
五月,丙寅朔,朝于龍德宮,令提舉官日具太上皇帝起居平安以聞。
丁卯,詔天下:“有能以財谷佐軍者,有司以名聞,推恩有差!
戊辰,國子祭酒楊時上言:“蔡京用事二十年,以繼述神宗為名,實挾王安石以圖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廟庭。今日之禍,實安石有以啟之。安石挾管、商之術,飾六藝以文奸言,變亂祖宗法度。當時司馬光已言其為害當見于數十年之后,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為邪說,以涂學者耳目而敗壞其心術者,不可縷數。姑即一二事明之:昔神宗嘗稱美漢文不作露臺,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堯、舜之道治天下,雖竭天下以自奉不為過。’曾不知堯、舜茅茨、土階,則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堯、舜之道。其后王黼、朱勔以應奉花石竭天下之力,實安石自奉之說啟之也。其釋《鳧鹥》之末章,則謂‘以道守成者,役使群眾,泰而不為驕;宰制萬物,費而不為侈!对姟分,正謂能持盈,則神祗祖考安樂之而無后艱耳,安石獨倡為此說,以啟人主之侈心。后蔡京輩遂輕費妄用,以侈靡為事。安石邪說之害如此,伏望追奪王爵,毀去配享之像,使邪說淫詞不為學者之惑。”疏奏,詔罷安石配享,降居從祀之列。
時諸生習用王氏之學以取科第,忽聞時言,目為邪說,群論籍籍。于是中丞陳過庭、諫議大夫馮澥上疏詆時,乃罷時祭酒,詔改給事中。時力辭,遂以徽猷閣待制致仕。時居九十日,凡所論列,皆切于世道,而其大者,則辟王氏,排和議,論三鎮(zhèn)不可棄云。
辛未,監(jiān)察御史余應求,坐言事迎合大臣罷,知衛(wèi)州。
甲戌,曲赦河北路。
丁丑,制置副使種師中,與金人戰(zhàn)于榆次縣,死之。
時太原圍不解,詔師中由井陘與姚古掎角。師中進次平定軍,乘勝復壽陽、榆次等縣,留屯真定。宗翰之還西京也,留兵分就畜牧,覘者以為將北走,告于朝。許翰信之,數遣使趣師中出戰(zhàn),責以逗撓。師中嘆曰:“逗撓,兵家大戮也。吾結發(fā)從軍,今老矣,忍受此為罪乎!”即日辦嚴,約姚古及張灝俱進,而輜重賞犒之物皆不暇從行。師中抵壽陽之石坑,為金將完顏和尼所襲,五戰(zhàn)三勝,回趨榆次,至殺熊嶺,去太原百里。姚古將兵至威勝,統制焦安節(jié)妄傳宗翰將至,故古與灝皆失期不會。師中兵饑甚,敵知之,悉眾攻右軍,右軍潰,而前軍亦奔。師中獨以麾下死戰(zhàn),自卯至巳,士卒發(fā)神臂弓射退金人,而賞賚不及,皆憤怨散去,所留才百人。師中身被四創(chuàng),力疾斗死。師中老成持重,為時名將。既死,諸軍無不奪氣。金乘勝進兵迎古,遇于盤陀,古兵潰,退保隆德。事聞,贈師中少師。
己卯,開府儀同三司高俅卒,詔追削其官。
辛巳,損太官日進膳。
甲申,罷詳議司。
壬辰,詔天下舉習武藝兵書者。
乙未,詔姚古援太原。
六月,丙申朔,以道君皇帝還朝,御紫宸殿,受群臣朝賀。
高麗國王王楷稱藩于金。
詔諫官極論得失。右正言崔鶠上疏曰:“詔書令諫臣直論得失以求實是。臣以為數十年來,王公卿相,皆自蔡京出,要使一門生死則一門生用,一故吏逐則一故吏來,更持政柄,無一人立異,無一人害己者,此京之本謀也,安得實是之言聞于陛下哉!而諫議大夫馮澥近上章曰:“士無異論,太學之盛也。’澥尚敢為此奸言乎!王安石除異己之人,著《三經》之說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于大亂,此無異論之效也。京又以學校之法馭士人,如軍法之馭卒伍,一有異論,累及學官,若蘇軾、黃庭堅之文,范鎮(zhèn)、沈括之雜說,悉以嚴刑重賞禁其收藏,其苛錮多士,亦已密矣,而澥猶以為太學之盛,欺罔不已甚乎!章惇、蔡京,倡為紹述之論以欺人主。紹述一道德而天下一于諂佞,紹述同風俗而天下同于欺罔,紹述理財而公私謁,紹述造士而人材衰,紹述開邊而塞塵及闕矣。元符應詔上書者數千人,京遣腹心考定之,同己為正,異己為邪;澥與京同者也,故列于正。京之術破壞天下已極,尚忍使其馀蠹再破壞邪!京奸邪之計,大類王莽,而朋黨之眾,則又過之。愿斬之以謝天下!”初,鶠以上書邪等屏去十馀載,及帝即位,起為右正言。至是極論時政,忽得攣疾,不能行,固求去,乃予祠,命下而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