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不惑之年,遺憾盡去。唯獨一次又一次搬家實在難忘;命里注定也罷,巧合也罷,搬家竟成了人生轉(zhuǎn)折的一個標志,而每次搬家,都是我及家庭生活的一個新起點。
六七年隆冬時節(jié),伯父用毛驢車裝載著我少年的夢幻,離開了生于斯、長與此家鄉(xiāng)那熟悉的熱土,是父親把我們?nèi)矣申P(guān)內(nèi)河北老家接到關(guān)外落戶在元寶山礦,那時以為脫離窮不長草的地方,就可以除掉窮根,希望像老人和同伴說的那樣,“吃公糧、穿洋布、住洋房!薄澳芘才哺C,總比一輩子土里刨食有出息。”人們七嘴八舌的把我從霧里推向云里,又從現(xiàn)實推向陌生的夢里,連日來大家“猜謎”似的那樣設(shè)計著我的未來,讓我陶醉在幸福時光中,臨走時,小友“六子”擦眼抹淚的非要跟了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大人們道別時是個什么樣子,心里只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二次搬家,是我有了自己的家。那是五十年代“干打壘”的車轱轆房,是父親排了幾十年房號,留給我的新房。這房子雖然幾易其主,是舊了點,但比沒有房住的同學來說,我還是多了幾分自豪與驕傲,這比父親自己建的土平房既寬敞又明亮。然而,妻總是怕,夜晚一個人不敢在家,說外屋總有奇怪的動靜,好像有人在劈柴、燒火、拉風箱,院子里有沙、沙、沙的腳步聲,搞得我也風聲鶴唳、毛骨悚然;一天,我剛好沒有晚自習,休息得較早,半夜里風聲乍起,刮的院子破盆爛罐咣當當?shù)仨,心有余悸,什么鬼魅魍魎我倒要看個真切,雙手拿著鐵锨,輕輕的拉開門閂,猛推開房門沖了出去,窗外月光如許,大地一片潔白,湛藍的星空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瞪著嘲弄的眼光,天上的鐘馗也不欣賞我的魯莽,我像做錯了什么似的孩子,心里一片悵惘……
一年后,舊房改建我搬到樓房。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平靜、穩(wěn)定、衣食無憂我隨意打發(fā)屬于自己的白天、黑夜,喝酒、下棋、玩得昏天黑地;夫妻拌嘴成了生活的調(diào)節(jié)器,電視機成了排憂解難的伴侶,書籍早已是疏遠的朋友,無聊吞噬著精神與心靈。別樣的刺激麻醉了思想與神經(jīng),生活在無休止周而復(fù)始地循環(huán),我簡直是瘋狂了,如同沉迷在幸福生活中的羔羊,踐踏在肥美的草坪上,有清泉為伴,藍天為伍,還以為是生活的歸宿,卻不知河對岸有狼,睜著貪婪地雙眼,張著血盆大口,在準備扒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生活是殘酷的,后來到底是應(yīng)驗了。
一晃十年,時光是一葉扁舟,載著我匆匆度過人生最美好的時刻,十年,“十年磨一劍”!不經(jīng)意間被我隨意放棄了,人生能有幾十年?發(fā)憤何謂老來遲!
第四次搬家,是沒了家,房子賣了!捌揠x子散”各奔東西,妻,住進了賓館,女兒上了重點高中,我下崗“離家出走”到沈陽打工,真有“國破山河碎”那種悲壯,自信“天涯何處無芳草”。妻說:“我一高興就把房子賣了,窮不生根,富不長芽,賣了房子賣籠屜,咱爭得是這口氣”。但我心里別有一番滋味,望著妻,漸老的姿容,家,愛的港灣沒有了,我怎能為她遮風避雨?心里仍是一片茫然。
2003年3月第五次搬家,是租住在農(nóng)家小院的門洞房,盡管料峭的寒冬冷氣未消,嗖嗖的風不斷從門縫灌入室內(nèi),但家庭的溫暖是任何設(shè)備也無法替代的,況且,有暖融融的小火爐,一家三口圍坐在一起,吃頓團圓飯、說說悄悄話,那份久違了的愜意與溫馨,不正是全家人所企盼的嗎?現(xiàn)實使我滿足,對未來又萌生了希望,我回到高級中學,有了安定之所,少去許多奔波、勞碌與牽掛,盡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婉兒今年高考在即,可以說是雙喜臨門;這期間盡管經(jīng)受了“非典”時期足不出戶的惶恐,經(jīng)受著酷暑的折磨,蚊蟲的叮咬,那狹小的十幾平方的空間里還是儲存了全家人地樂趣。
今年,我終于有了自己理想的安身之處,這是六十五平方的舊樓房,在妻的精心設(shè)計、裝修、改造下,以一個全新的面貌展現(xiàn)在我面前,仿瓷墻面潔白如霜,光滑有度,在陽光照耀下,閃爍璀璨的光輝;玉白色的釉面磁性地板磚線條細密與墻面交相輝映,光亮可鑒;兩道鋁合金推拉玻璃門,磨著精致異樣的花色圖案,既有古色古香的翠竹,又有現(xiàn)代派的幽蘭,還有抽象派“魔塊”,使平淡中增了恬靜又適宜的色彩,耦合色的真皮沙發(fā),黑白相間的廚柜,淡黃色的窗簾繡著幾個素色條塊,影壁墻上和菱形茶幾上懸掛、擺放著幾束玉蘭花和不知名姓的朱紅藍色花卉,最顯眼的還是青石山、龍骨、仙人樹,把居室打扮得既靚麗、又清幽、舒坦、柔美。妻是愛整潔干凈的,每每見她跪在地板上擦拭地板,或拾掇屋子累得滿身大汗,都會給我增添幾分拘束,不忍再給她添許多麻煩。
在人生的路途上,還能有幾次搬家呢?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每次搬家,都記錄了我一段最刻骨銘心的記憶,都留在腦海深處最深刻的回味,無論有多少酸甜、苦辣,也不論有多少歡樂與苦惱,都經(jīng)歷過了,更沒有什么可怕的了,但我望著是最后一次搬家。
※本文作者:xinlanyi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