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好的日子,我把春天里的被套床單兒洗得干干凈凈,晾曬干,等聞得到陽光的味道,我便將它們收進柜子里。
整面整面的柜子隨著衣物的逐年增加而顯得有些凌亂擁擠。我開始分門別類地整理,衣柜里有薰衣草小掛件,散發(fā)著淡淡香氣。我將衣物一件件地翻檢出來,一會兒地板上便色彩紛呈了。
忽然,我的手觸摸到一層平滑柔軟的布,拉出來一看,原來是幾床疊放在一起的綢緞被面兒。有大紅色的,綠色的,還有一床是淺桔紅,每床緞面上都繡著美麗的圖案。我忍不住,伸了手指,輕輕地在水一樣光滑的被面上撫過,將臉貼在那緞面上,感受這些綢緞永遠不變的柔柔的潤澤。
那是結(jié)婚時,母親給我的陪嫁。母親說,一紅一綠兩床綢緞被面--“紅到頭,綠到老”,取“白首偕老”之意。其實我喜歡綢緞被面兒的原因,并不因為這個。我喜歡感受絲綢撫過肌膚的滑爽與舒適,感受著那一份濃濃的韻致。常常在撫摸柔軟綢緞的時候想,怎樣靈巧的手,居然可以織成如此飄逸的布料。每一段光滑的布料里,又有多少生命的痕跡呢?綢緞上淺白、深紫的花朵,盛開著,從不凋謝。
這以后,每當?shù)?a href="http://9000bbs.cn/sicijianshang/miaoxiedongtiandeshiju/">冬天時,我就有了一項工作。我會在陽光充足的午后,捧出了綢緞被面兒,棉絮褥子,還有棉質(zhì)被單。我把被單兒鋪在整張床上,再鋪上棉絮,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綢緞被面擱最上面,抹平了,仔仔細細地把多余的四邊被單角折上,穿上一根長線一針一針把它細細縫好。每每這時,我的心總是安祥寧靜,又快樂著的。望著縫好的那鮮艷的綢緞被,心里像午后陽光一樣的暖。
而冬天一過,拆被子又是件我要做的事?蓜e小瞧拆被子,如若用力扯線頭,緞面上會留下明顯的針孔。我總是小心剪掉線頭,輕輕地抽去一根根線頭。然后曬棉絮,洗被單。而綢緞被面兒我總是用洗發(fā)液漂洗,掛在陰涼處風干。
過了幾年,街市開始流行純棉提花被套,不用縫,從側(cè)面拉開拉鏈,將棉絮一裝就好,而且拆洗方便。同綢緞相比,棉布是一種大眾化的布料,它同綢緞一樣有著精美的花紋,鮮艷的色澤。并且,它的便宜也是綢緞所不能比的,它帶了更多的隨意與舒適。
于是,棉布代替了綢緞。我也換下了綢緞被,將它們小心收藏了起來,開始使用簡便的棉質(zhì)被套。漸漸地,街市上床上用品專賣店越來越多了,床單被套品種豐富,工藝考究,價格也逐漸提升。我床上的被套床單也不斷地換新,有以純色為主的“佳麗斯”系列,也有白底深紫玫瑰的“富安娜”系列,這些棉質(zhì)很好,綿軟舒適,又能經(jīng)常換洗,的確也省下了我不少的時間。
曾經(jīng),看到同事用一床綢緞被面兒做成一件美麗的旗袍,穿在她的婚禮上,典雅高貴。那時我也考慮著用那床淺桔色帶小花的綢緞被面兒做點什么。它平滑光亮、質(zhì)地柔軟,我想做成旗袍也一定是不錯的。我一直都很欣賞穿旗袍的女子。想象中,身著綢緞旗袍的女子,端莊秀美,腰肢婀娜,于花叢水榭間,裊裊婷婷,間或舞動羅蠅小扇,是一種別樣的風景。
但那塊綢緞面兒最終也沒用上。那年去杭州時,在杭州的綢緞商店里,我挑了一件綢緞面料的旗袍。喜歡它,但很少穿。只是在閑暇里穿穿,大部分時間掛在衣櫥里。仍時常去看一看,摸一摸,感受它的溫軟和柔潤,一種淡淡的歡喜在心底。
低頭凝視的瞬間,時光已從指間緩緩滑過。幾年過去了,那些綢緞被面兒一直珍藏在柜子的最深處,依舊鮮活、溫潤。偶爾翻它出來,又添了幾縷花香。
其實,我心里明白,自己不急著裁剪那床綢緞被面兒的真正原因:我珍惜這些自己第一次所擁有的東西。我總能在它們中看到自己曾經(jīng)的羞怯和甜蜜,往事便在靜謐中飄起。
※本文作者:海角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