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手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偶然發(fā)現(xiàn)母親拿筷子的手，有一些微微的顫抖，我的心咯噔一下就跳了起來，眼睛不自覺地就對母親的手多盯了幾次，才發(fā)現(xiàn)母親的手真的在輕微的顫動著，那一刻，我百感交集，那時一雙曾經(jīng)把一家人的生活，操持地井井有條的手啊。
母親也算是個命苦的人，早年父母雙亡，跟著叔父長大，不曾想建國前參加革命的叔父，在建國后被人陷害后自殺�；蛟S是母親太過于聰明伶俐，加上個性有十分倔強(qiáng)，母親嫁給父親后，又不受祖母寵愛，連一雙碗筷都沒給，祖母就把她和父親從那個楊氏大家庭中分了出來，可憐的母親只得和父親一起拉扯著我們弟兄四個過起不黃連還苦的日子。
好勝心強(qiáng)而且不喜歡服輸?shù)哪赣H是個理家的好手，為了操持好一大家人的生活，她總是起早貪黑忙里忙外。在我的記憶中，夏天天還沒亮，家里的大門就吱呀一聲開了，母親就開始喂豬喂鴨了，冬天，我進(jìn)被臥的時候，母親就坐在煤油燈下做陣線活，我睜開眼睛醒來是，母親總還是坐在煤油燈下，一年四季，母親好象就沒有什么時候能坐在那里歇息著，她的那一雙手總是不停頓地為一家人的生活忙碌著。
母親是個方圓小有名氣的裁縫，我們一家大人孩子穿的衣服，滿意一見都是母親親手量裁縫制的。母親做的衣服，不論是夏天的單衣，還是冬天的棉襖棉褲，不僅針線細(xì)蜜，而且穿在身上合身得體，如果時間允許，衣服上一定還有在鄉(xiāng)下經(jīng)常能見到的小鳥、花卉，這讓虛度其他的孩子經(jīng)常對我紅眼。母親不僅會做衣服，還會紡紗織布，母親放的紗又細(xì)又結(jié)實，母親織的布又平又光滑，每年春節(jié)前后，是母親紡紗織布最忙碌的時候，家里總有不少來觀看欣賞的大姑娘、小媳婦，甚至還有一些大男人和老太太。
母親的菜也腌得好吃，夏季的黃瓜、豆角、冬天的蘿卜、白菜，自己家里栽種的蔬菜，再加上一點(diǎn)粗鹽，只要一經(jīng)過母親的手，就會變成特別能下飯的美味。在我們鄉(xiāng)下，不少女同志腌制的咸菜，過不了多長時間，就開始上霉腐爛，母親腌制的菜，不僅不會腐爛，總始終又嫩、又脆、又鮮，為此每年不知有增加多少勞累。清楚地記得，每年冬天腌制臘菜的時候，很多鄉(xiāng)鄰都要來請母親去做指導(dǎo)，有的就干脆請母親代勞。
母親最擅長的還數(shù)做鞋，鞋底是母親把舊書、舊本子、舊報紙和自己織的布，用面糊糊一層層粘結(jié)到一起，成為鞋底樣子，然后放到太陽下曬干，接著把鞋樣子一層層用布包好，再用錐子引著自己搓好的麻線去縫制，這就是鄉(xiāng)下人說的納鞋底，母親納的鞋底，不管厚的棉鞋底還是薄的單鞋底，針腳都整齊細(xì)蜜。所以母親做的鞋子，不僅穿起來舒服，而且特別奈穿，經(jīng)常是別人家的孩子的鞋已經(jīng)穿壞了兩雙甚至三雙，母親給我做的一雙鞋還在大弟弟或者小弟弟腳上穿著。
母親不僅是干家務(wù)活好手，到了莊稼地里，一樣是個讓許多男人都自嘆不如的能人。我們老家主要種水稻，種水稻最按的就是犁田打耙、栽秧割稻。犁田，牛在前面，母親扶著犁在后面，母親甩甩鞭子，老牛就老老實實的又快又直的往前跑，打耙，母親打出來的田透徹而平整，栽起秧來格外省力。栽秧割稻，百十米長的一趟，許多人總要直起腰來歇幾次，母親經(jīng)常是一彎腰就一趟到頭，然后再之起身子喘口氣，母親載的秧苗勻稱，母親割的稻子干凈。每年“雙搶”季節(jié)，隊里都要把收割早稻和栽種晚稻的任務(wù)，分到每家每戶。這個時候的母親，在地里辛勞的那雙手，總讓每個經(jīng)過的人要停下來贊上兩句。
母親的那雙手，是支撐一個家的手，天冷的時候，這雙手摸過我們的手和頭，量量我們冷不冷，糧食緊張、吃不飽的日子，這雙手把鍋里能數(shù)得著米粒，盛到了父親和我們幾個孩子碗里，然后捧著水一般的米湯給自己充饑。是這雙手把我拉扯大的，是這雙手把我養(yǎng)育成人的。而如今，這雙能讓田里長出莊稼、能把棉花變成衣服的手，已經(jīng)開始有些麻木了，已經(jīng)拿一雙筷子都要輕輕顫抖了，我看了怎么能夠不難受呢。
※本文作者：飄飄逸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