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看望你們了,帶著一大捧美麗的鮮花,還有一口袋五彩繽紛的花瓣。親愛的大娘大爺,我把鮮花擺在你們的門口,將這些美麗的花瓣灑滿你們的墳頭,今天,你們居住的地方,就是一處鋪滿鮮花的庭院啦……
大娘大爺,離開我已經(jīng)20余年了。
大娘大爺,其實跟我沒有一點血緣關(guān)系。大娘,是我兒時的保姆。
聽媽媽講過,大娘出嫁前,是個地主家的小姐,因為右手的大拇指分了叉,成了六指,被視為不祥之物,便草草的嫁給了屠戶世家出身的大爺。大娘命苦,沒有生育,幸好大爺善良,雖有過牢騷和怨言,也沒動過休了大娘的心思,無奈之下,抱養(yǎng)了一女一兒。兩個子女知道自己身世,對不是親爺娘的大娘大爺,感情就顯得頗為疏遠(yuǎn)。成年結(jié)婚后,都各自分家單過,一家人就那么不咸不淡的生活著。
在我還沒出世前,媽媽就預(yù)定了由大娘來做我的保姆,媽媽看中大娘三點:樣貌端正、善良老實、能干潔凈。
兩年前看鳳凰衛(wèi)視,老感覺那個叫陳曉楠的女主持看著眼熟,尤其是笑起來蠻親切,翻老照片,才發(fā)覺,她跟我大娘長的特別像。差別就是,陳曉楠要年輕些,披肩發(fā),妝容精致。而我大娘的頭發(fā)永遠(yuǎn)挽著個髻,素面朝天。我大爺個子瘦且高,滿臉的落腮胡子,加上是個殺豬的,外人總感覺他面目猙獰,小鎮(zhèn)的人誆孩子時,就老愛嚇唬說:你再哭,再哭,落腮胡大爺就來了!那些孩子立馬就不哭了,很靈驗的。
我出生那天,大娘就來照顧我媽媽了。子夜時分,我才呱呱墜地。當(dāng)醫(yī)生給我處理完臍帶,簡單包裹好交給我大娘時,我還手腳亂動、費勁的啼哭著,我大娘無比珍愛把我抱在懷里,柔聲說:“幺女,乖寶貝,別哭了哈!蔽宜坪蹙吐牰耍芸彀察o下來,嘴角還無意識的漾起一抹滿足的微笑。這一笑,在我大娘眼里,簡直就是傾國傾城的美,這一笑,我就成了我大娘心尖兒上的肉,永遠(yuǎn)魂牽夢縈的寶貝。
打那時起,我大娘的懷抱,就是我最迷戀的地方,除了吃奶,我讓我媽媽抱外,肚兒一飽,我就睜著黑幽幽的眼睛,到處尋找我的大娘,我媽媽不無嫉妒的說:“這丫頭,倒像是大娘的親閨女,我倒像是她奶娘了!”
斷奶后,我就一步不離我大娘了,吃住都在大娘家,媽媽工作忙碌,還要照顧僅比我大幾歲的哥哥姐姐,見我實在不舍大娘,也就懶得理我,由著我去了。
于是,我在大娘大爺?shù)膵蓪櫪镩L到了三歲。我還記得,我最喜歡坐在大娘懷里,玩弄她那個分了叉的大拇指。也喜歡騎在大爺偉岸的肩上,燦爛的笑著,在其他小朋友驚異和惶恐的目光里,趾高氣揚的在小鎮(zhèn)的街道上轉(zhuǎn)悠。我的大爺,因為性格內(nèi)向,外貌不和善,職業(yè)又是屠戶,一輩子沒有人喜歡親近他,而我,一個花兒般的小人兒,卻無限信任的熱愛和崇拜他,他的一顆孤獨而冷漠的心,早被我融化、俘虜,一看見我,眼里的柔情就泛濫成災(zāi)……
我滿三歲那年,我媽媽終于忍耐不住了,跟大娘商量,說我不再需要保姆了,我大娘囁嚅著說:我不要保姆費,幺女喜歡在我這里,就讓她呆在這里吧,我保證把她養(yǎng)的壯壯的。可媽媽橫了心,怕我再不回家,以后再也找不回母女親情了,這讓做娘的她情何以堪?
于是,在我凄厲的哭喊聲里,在大娘依依不舍的淚光里,在大爺貌似漠然的落寞里,我被送到20公里外的表奶奶家,我媽媽準(zhǔn)備用距離來割斷,我對我大娘頑固的依賴。
我已經(jīng)記不得在表奶奶家呆了多久了,也不記得她家是什么樣子了。只記得我常常一個人哀哀啼哭,想念我的大娘大爺。表奶奶家的人就常常嚇唬我,說我再哭的話,就永遠(yuǎn)見不到媽媽、哥哥、姐姐,也永遠(yuǎn)見不到大娘大爺了。估計我那小小的心眼權(quán)衡再三后,就漸漸乖巧起來。在表奶奶家,唯一有一件事讓我念念不忘的,就是她家的院子,三面都栽種木槿花來做籬笆,淡紫色的木槿花,盛開時非常漂亮。玉仙阿姨用木槿花葉搗碎,用來給我洗頭,說可以長出烏黑濃密的頭發(fā)。
※本文作者:青梅飛曉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