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古老的裝飾著墻板的房屋。城門鐘樓的尖塔上是鸛鳥的巢。廣場上的泉水。馬車通過暮靄沉沉的石板路。馬蹄下火花迸射。這是拜恩州的古城。
從品川車站穿過燈火管制的黑暗街道,到區(qū)公所領(lǐng)取應(yīng)征通知書。走在雨后的道路上。
灼熱的瓦礫、斷落的電線、倒斃的馬匹。黑煙。日蝕般的太陽?找u下的熊本的街道。
拖著母親靈車走在荊澤的道路上。風(fēng)猛烈地吹著,初雪閃亮的富士山,浮現(xiàn)在澄碧的天空。
道路的回憶是無盡的。此后還要經(jīng)歷怎樣的道路呢?舒伯特的歌曲集《冬日旅程》是根據(jù)繆勒的詩創(chuàng)作的,全篇描寫了一個旅人在冬日的道路上踽踽獨行的身影,詠唱著人生的寂寥。那首有名的《菩提樹》則是一首鄉(xiāng)愁之歌,通過一系列詩句,表現(xiàn)游子在冬天的旅行中,回憶起城門泉邊菩提樹葉子下面那令人銷魂的場所。另一首《路標(biāo)》描述了徘徊曠野的旅人見到路標(biāo),知道自己是走上了一條難以生還的路。旅人來到“旅館”,這是墳?zāi),“旅館”的標(biāo)記是送葬的藍色花朵。他想在冰冷的臥床上休息一下疲憊的身體,然而遭到了旅館老板的拒絕:“走,或者永遠(yuǎn)留下”。于是繼續(xù)徘徊。這是一條令人絕望的冬日之路。此后,我艱難的踏上了綴滿朝霞的初夏草原的道路。
那年秋天,我把《路》送到第六屆“日展”上展出?v長的畫面,中央是一條灰黃的路,左右的田野和山丘一片青綠,天空狹長,呈現(xiàn)藍色。我考慮這三種顏色在分量上的比重。作為展品,這是幅很小的畫面,如果再放大開來,畫面就會失掉緊湊感。我想使這幅畫的畫面得以充實,對這幅畫來說還是必要的。
經(jīng)過孜孜不倦努力的圓滿而細(xì)致的制作,終于完成了。
這年我首次成為“日展”的審查員。這幅《路》的展出,受到眾多的好評,獲得了畫壇和社會的承認(rèn)。
人生的旅途中有許多歧路,比起自身的意志來,我受到了更大外力的左右,這種情況至今不曾改變,正因為我心中孕育著這種意志,要走過這條路,所以我才完成了這樣的作品。不是嗎?可以說它在我心中的地位、它的方向是早已定了型的。然而,這條路既不是被光芒熾烈的太陽映照的路,也不是被陰慘的暗影包裹的路,這是一條在熹微的晨光里默默地呼吸著的永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