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縫中的小草
磚縫中,不知什么時候,鉆出了一棵小草。
它是那樣的枯黃瘦小,而且弱不禁風(fēng),卻能沖破那樣堅硬的牢籠,驕傲地挺立在風(fēng)中。人們在詫異的同時,也不能不驚嘆了。
“這大概是粗心的工匠給留下的縫吧”,人們說,“天曉得這草是怎么冒出來的!”
因為這一抹生機盎然的綠,使磚縫平添了幾許色彩,人們看著還算舒心,便任由它自生自滅。
草也仿佛能聽懂人話,一股腦兒往上躥。個頭瘋似地見長,甚是喜人。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這家的主人搬來一盆牡丹,花盆緊緊地挨著小草。
牡丹開花了,燦若天邊的云霞。于是人們都贊美起花來。當(dāng)然,沒有人注意到那棵草,那棵極不起眼的小草。
草,頭一次感到了自卑。
沒有人知道,它忍受鉆心的疼痛,努力向上冒尖。那段日子里,它不理會沙石的冷嘲熱諷,沿著那條窄窄的縫隙,拼了命地往上攀。它堅信,那縷透進來的光絕非偶然,而是隱約地向它昭示著什么。
終于,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它鉆出了地面。它永遠(yuǎn)也忘不了那一夜,月光很柔和,風(fēng)也很輕緩,像慈母的手,柔柔地?fù)崦哪橆a。一切都是那般靜謐而美好。數(shù)天的日夜兼程已使它疲憊不堪,在這個微覺醉意的晚上,它甜甜地睡了。
第二天,人們發(fā)現(xiàn)了有些微濕的它,他們認(rèn)定那是昨晚沾上的露珠。只有小草心里明白,那是自己喜極而泣的淚滴。
沒有人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它渴盼甘霖滋潤它焦渴的嘴唇。雨來了,它快活地吶喊:“大些,再大些!”
沒有人知道,它經(jīng)受了多少次日曬雨淋,它把根扎得極深,把多余的雨水貯存焉,精打細(xì)算地過日子。
是的,它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都沒有人知道!
它只是一棵草,它當(dāng)然不敢奢望自己成為芬芳的花,香甜的果,抑或是參天的樹。它甚至不能像其他的草那樣在廣袤無垠的大草原上自在地生長。它遠(yuǎn)離同伴,形單影只。只是命運不濟,長在狹縫中,因而便注定了要忍受苦難!
草,不,是狹縫中的這棵小草,在那么一瞬間,頓悟!
它不再去想關(guān)于那盆牡丹的種種了。
它不奢求太多,它只要自己能活!
冬天來了,主人早已將牡丹移進溫室中,無人顧及小草的死活。
小草被狂風(fēng)吹折了,被積雪壓彎了,路過的人們無不搖頭惋惜道:“這棵草,怕是再也不得活了!”
第二年春天,小草竟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并且褪去了那身枯黃的外衣,顯是青翠欲滴。它向著火紅的朝陽,驕傲地挺直了腰桿。在它心中,一直屹立著這樣的一個信念:
即便再卑微的小草,也會迎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