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游天姥記
六月既望,余飧于杗,雞豚鲙臘以饜腹,入閭而少臥蘭舟。
或款門,余寤,起而啟之,復行百步,云霞明滅,余紆馀前行,忽見頎圯于剡溪之上,度之而匿。素鶴翷翷,余因之而扶搖直上,未幾,致嵽嶧尨然,浮于云霄,其巔覆雪,晶晶卓犖,其中褥綠,夏夏引目,其麓煙濤微茫,則不可見矣。余著謝公之屐,至于陰麓,陷煙海之深,涼風襲人,嗛絕也。風驟起,煙之動如脫兔,如飛濤,亂人之耳目,尚罔辨南北,稍稍即中,豁然開朗,美箭疊翠,芳草哺馥,淥水澹澹,苔石盤盤,五采翛翛,百色交輝。復前行,見千巖萬轉,余縈于其陳,十步則九折。
列缺霹靂,驚濤駭浪,一時涌見于圜。余被云衣而著虹履,騎風馬而逐天兔,浪跡于浩蕩青冥,縱樂于豁開蒼崖,俄而適天姥之巔,素雪冷凝如磐石,及余之達時,崩裂為水,余者畢蕃蕃古巖,俯仰之間,拔地成戟。于是,余寤,知向來乃夢也。余嘗以為天姥。
甲午七月,余特游新昌,行于天姥,自為不及夢中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