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香
記得奶奶的院子里栽了一棵樹。聽奶奶說那是為了紀念我初次來到這個世界上而栽的。那是一棵桃樹，奶奶說希望我和這棵小桃樹一樣茁壯成長。奶奶笑了，我笑了，家里人都笑了。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奶奶和我一直住在老家。小桃樹長高了，我也長高了。每當我長大一歲，奶奶便用小刀量著我的身高刻在小樹的樹干上。每當這時，我都會呲著掉了牙的嘴向奶奶露出一個陽光般燦爛的微笑。奶奶用她粗糙的手摸摸我的頭，又撫了撫小桃樹，眼里流露出慈愛的目光。春天到了，小桃樹不負全家人的期望開了滿枝頭的桃花花瓣粉嫩得似美人的嬌美笑靨。濃郁的花香讓左鄰右舍紛紛來家門口觀看連路過的陌生人也忍不住紛紛側目。我也經(jīng)常調(diào)皮地摘下我認為最嬌艷的一朵桃花悄悄放在奶奶的頭發(fā)上，隨后拍著手大聲說“奶奶真漂亮！”這時候奶奶總是佯裝慍怒，但眼里總是閃著寵溺的光。
可不幸發(fā)生在夏季的一天。那天家里在加固房頂和墻壁，干活的工人不小心將好幾塊磚頭從屋頂上落下來，不偏不倚砸在了小桃樹的樹枝上。本就嬌小的桃樹被這樣一砸，樹枝、樹干上的樹皮已被砸去了大半。我和奶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驚慌失措，雖然那個工人練練給我們道歉，但奶奶還是把所有的工人都結好工錢退了回去。奶奶畢竟是老年人，觀念里還是有傳統(tǒng)封建的色調(diào)。她害怕桃樹遇災是預示著我身上也會發(fā)生什么壞事。我倒是絲毫沒有考慮到這方面，只是心疼桃樹成了這副慘狀。但奶奶似乎特別上心。她買了很多從集市上打聽來能治好桃樹的藥水和藥粉，各種瓶瓶罐罐擺了一地，就像在治療我，而不是一棵桃樹。見奶奶慌亂的樣子，我也上去幫忙，畢竟桃樹已經(jīng)人融入了我們的生活。經(jīng)過多天的“搶救”，小桃樹仍沒有任何起色，原本在夏季開了滿枝頭的桃花也紛紛墜落，奶奶也放棄了。鄰居們都勸我們干脆把桃樹拔掉算了，奶奶在嘴上答應著，可遲遲沒有動手。我們舍不得。
秋天來了，蕭瑟的秋風吹起，桃樹依舊精神萎靡地蜷縮在院子的角落里。冬天，奶奶和我一起相幫著用舊棉襖把桃樹的樹干包住，怕它凍壞了。
來年春天，春風用它輕柔的手撫醒了在冬天沉睡的自然，除了那棵桃樹所有生命都顯得生機盎然。春季中旬，第一聲雞鳴起奶奶就起床了，到院子里一看嚇了一大跳——那顆桃樹竟然長出了花苞。那花苞在干枯的樹枝上格外耀眼，雖然弱小不堪，但它好像聽到了我和奶奶的心聲，用盡心血開出生命之花，它是多么嬌弱的存在。盡管如此，我和奶奶都興奮不已，又像以前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它，因為這小小的生命征兆讓我們看到了希望。
我還沒有再次看到桃花滿枝頭，城里得爸媽突然回來接我回去。我自然是百般不情愿，卻也無能為力，只好答應明天一早就回去。天黑了，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終于在半夜入眠了，朦朦朧朧做了一個夢，夢見桃花滿樹，芳香撲鼻。
早晨天還沒亮，我早早地起了床。還未出門，就聞到了夢里的香味。疾步走出望向那株桃樹，一夜之間竟開了五朵花，而僅僅是這五朵花，發(fā)出的香味竟讓人誤以為花都開了，鄰居們都嘖嘖稱奇。我趕忙去鄰居家借了相機，叫出奶奶。我、奶奶、桃樹，在這充斥了芳香馥郁的院子里定格在了相片上。我坐在爸媽的車里，那濃郁的花香一個勁兒地往我鼻子里鉆，仿佛要讓我留下來。我不敢看奶奶核桃樹，因為怕眼淚泄露我內(nèi)心真實的情緒，而那股香味兒在鼻腔里久久揮之不去。
城市的生活。盡管有些許不適應，終究還是平穩(wěn)的。只要一有時間我就給奶奶打電話，而第一個話題就是桃樹。奶奶說秋天里它又結出了幾個桃子，雖然不好吃，但它也盡力了。
放下電話，我拿起臨走時拍的照片，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xiàn)出慈祥的笑容，還有那熟悉的桃花香……
初二: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