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梅花畫上四重色
外公在院子中栽了許多花木,春日里,姹紫嫣紅,流光溢彩,仿佛開盡了世間繁華。
理所當(dāng)然的,我注意到一樹毫無點綴的枝丫,那枝形狀精致,烏中帶紅,只可惜無花無葉,仿佛配不上一切美好的詞匯。
外公說,它叫梅。他邊說邊從古樸的書架上取出一幅畫,緩緩展開。畫中的梅,生機勃勃,仿佛在輕輕搖曳。外公自言自語,還吟誦起來:“‘雪虐風(fēng)饕愈凜然,花中氣節(jié)最高堅!鋈艘獙W(xué)梅,不畏強暴,不羨富貴!蔽宜贫嵌攸c點頭。
“不畏強暴,不羨富貴!蔽以谛念^為梅花畫上第一道色彩。
冬日來臨,我學(xué)彈古箏遇到瓶頸,急躁的琴聲顯得零亂了許多,外公也不強求:“出去看看梅吧!币怀鲩T,只見雪紛紛揚揚地落下,舞弄著如絮的輕影。層層覆蓋的晶瑩剔透的冰雪下,嬌艷玲瓏的花瓣越發(fā)紅艷動人,那就是梅!美得如畫,哪怕用上一切美好的詞匯也描摹不出它的神韻。雪厚厚地堆積于纖細(xì)精致的梅枝上,冷風(fēng)吹過,梅枝搖擺著,好像不堪重負(fù),然而它卻依舊在風(fēng)雪中毅然挺立著,顯出它堅韌的傲骨。
外公又吟誦起來:“不經(jīng)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我明白,他是在說我練古箏的事。我抬頭,外公的眸子中,是信任,是鼓勵。
梅是堅韌,是刻苦,我在心頭為梅花畫上第二道色彩。
從那天起,我練古箏,學(xué)書法,背詩詞,空時還跟外公學(xué)習(xí)國畫,真有點累。能看透我內(nèi)心的外公帶我去了院子的另一個角落。
雪已經(jīng)消融了一些,月光灑落地面,纖細(xì)的樹枝被映成了發(fā)亮的白色,枝上鵝黃的花瓣顯得嬌嫩而雅致。清風(fēng)吹拂,那秀影扶風(fēng)的瓊枝,暗香充盈的芳瓣,素瓣掩香的蕊,那詩意讓人沉醉。“這也是梅?”我問。外公點點頭。我仿佛來了靈感,吟誦起來:“這是不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呢?”外公笑著說:“對啊,這句詩里有什么情感你知道嗎?”我正準(zhǔn)備說“知道”,又停住了。“外公,你說,我聽著呢!蓖夤Φ溃骸暗疵某恢畱B(tài),不為所求束縛的平常之心!
梅是淡泊,是隱逸,我在心頭為梅花畫上第三道色彩。
開學(xué)后,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外公家。那年寒假,我把通過古箏考級的喜訊告訴外公,外公把他珍藏了幾十年的梅花圖給了我。他目光平靜,沒有多說什么,一切皆在不言中。
今年寒假,再次推開外公家的門,又望見了梅,也看見了外公驚喜的臉。嗨,怎么就忘了,梅還是愛,是外公對我默默的愛與期盼。
在與外公目光的交流中,我在心頭為梅花畫上第四道絢麗的色彩,愛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