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旺小饅饅
我喜歡吃饅頭。
大家注意是饅頭而不是包子、大餅。
若是前陣子,我一定會被自己這個想法抓狂。我怎么會喜歡吃5毛一個饅頭?不過,我現(xiàn)在喜歡吃。
我經(jīng)常去旺旺饅頭店。這是我在兜過幾個店后貨比三家一直信賴的旺旺饅頭店?纯答z頭店的樣子。真是不大啊,還有些陰暗?礃幼拥曛骱每,一張白紗布蓋住白胖胖的饅頭。玻璃桌上擺著幾杯不冷不熱的豆?jié){,哦,還有豆腐腦。一般店里都有糕,這里也有,不過我不喜歡吃,甜極了!
店里只有店主和店老婆,店小二沒有。還有一個未來的店主,就是店老婆的小孩。店主皮膚黝黑,手上光滑的,我沒撒謊,手上都是面粉,怎么會不光滑呢?至于為什么皮膚黝黑,我一直都沒有想明白。店老婆,嘖嘖,標準上海婦女。瞧吧,多潑辣,動不動“曹你x,你媽去x”她穿的是圍裙,上面赫然印著“陸家嘴街道志愿者辦事處”,其實,“陸家嘴”的“嘴”只有口字旁,破損的厲害極了。右手食指上有一枚金戒指,是真是假,我也不曉得。不過很漂亮,應該是嫁妝。
這就是旺旺饅頭店的基本成員,還差一個。店主的小孩。一個約摸5、6歲的小男孩,身穿奧特曼的夾克。是舊的。舊的是什么意思,就是別人穿過的再給他穿。頭發(fā)是光亮的,不是沒有頭發(fā),而是頭發(fā)上的汗?jié)n多到某種境界,閃閃發(fā)亮,像發(fā)膠。
早上的時候,我跑出來,穿過一條小馬路,來到一個小店鋪。脫落的粉刷使得墻壁顯得格外斑斕。“老板,饅頭1個!”“好嘞。”他麻利的翻開蓋在饅頭上的被子,我是他的老顧客了,他也就知道我喜歡吃熱的,于是他伸手掏到底部,掏出一個有小小的白色塑料袋包裝的饅頭。我的眼神又一次的落到饅頭筐前的豆?jié){。自從我從他家買饅頭起,就有一杯豆?jié){在那里,每天都是這個時刻,我有點好奇,店主解釋說有位顧客和他預定的,必須每天都為他準備好豆?jié){。我失口驚呼,“他若是不來呢?”“那只好把豆?jié){扔掉了,”他聳聳肩,“第二天豆?jié){就過期了。”
我吃著熱乎乎的饅頭,站在一旁的車站候車,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例如背課文啦),我是很樂意觀察來買饅頭的人。說實在的,21世紀已不滿足于饅頭了,所以來買饅頭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來買的人大多數(shù)是老年人就是老到牙齒都沒了,餅都咬不動,別無選擇,饅頭配稀飯。還有的就是街坊大媽,給兒女們專門買特侖蘇,自己就吃饅頭?粗齻?yōu)榱艘粌山堑呐c小販爭吵,末了再拿一把蔥。我一直都不知道該怎么定位她們,像母雞。來買饅頭的人少得可憐,像我這樣的學生買早點至少買包子,至少的。我喜歡吃饅頭,里面帶一點生面粉,一層層撕著吃一口口“哦嗚”就消滅。這是最實在的,吃下去最填肚子。在這忙碌的早晨,饅頭店算是街邊最悠閑的商店之一。
當我放學回來,饅頭店里和早上截然不同,有點“哥等的是寂寞”的樣子,店接班人——小孩,正興致沖沖的拍著皮球,小手像是從煤坑里挖出來的,黑又臟。嘴角上沾了午飯的飯屑,哦,也有的時候是流口水的,或者是背九九乘法表。店老婆嗑著瓜子看著電視,時不時說上兩句,“寶寶,別跑,別穿馬路!”此時的店主躺在椅子上休息迎接晚上的生意。蒼蠅隔著饅頭上的紗布,無從下手,整個饅頭店就像死了一般。
我原以為小小的饅頭店與世無爭,不會有競爭對手。沒想到,在其隔壁開了一家“皇中皇”。小有名氣的“皇中皇”賣著餅,一下子拉開來了許多名氣。引來了上班族、時尚mm、嘻哈少年的青睞。于是,饅頭店店主就蔫了,店老婆罵著丈夫的無能,只有店小孩睜著一雙無邪的眼睛對爸爸說:“賣不掉的我?guī)湍愠裕?rdquo;店主無奈的表情。
不過,旺旺饅頭店還是像往常一樣開門關(guān)門。只是多了些燒賣和重陽糕,但并沒有挽回來多少,和隔壁形成對比。
“都是因為你太老實,所以生意一直不好!”店老婆噴沫四濺地數(shù)落。很久以后,店主無意給我透露了店老婆是怎樣做生意的。
饅頭里的面粉少摻點面粉,體積減少。但是看起來還是和平常一樣,甚至胖一點。店老婆在其中多放了很多發(fā)酵粉。然后又為自己的饅頭做上廣告,白饅頭被叫為“白雪公主”、糯米饅頭被稱為“埃及艷后”、玉米饅頭被換為“緬甸玉翠”。每種饅頭從5角漲到2元。這招還真管用。隔壁的“皇中皇”里的顧客時不時向饅頭店瞟兩眼。每當有顧客來詢問,店主非常尷尬,“5角。”“2元一個!統(tǒng)統(tǒng)兩元!大家都來嘗一嘗!”店老婆推開店主,嫵媚地對顧客介紹。
可是好景不長,由于里面的虛假成分太多,人又少了很多,甚至原來的老顧客也少了。店老婆沒聲了。
價格又改回來了,5角。店主又重新回來賣饅頭了。
我看著店主為饅頭店忙前忙后,那樣的辛勤。雖然生意是那樣的慘淡,饅頭是那樣的不暢銷,但是店主依然每天早起晚睡,笑呵呵地對任何人。他是個好人。愿上帝保佑他。
“老板,我的包子!”一位農(nóng)民工叫道。
“來來來,一共30個,1元一個,共30元。”老板把早已準備好的包子從直冒熱氣的提龍里拿出來,“怎么給你裝呢?”
“2個一袋。”
“好嘞,一會兒你拿的時候千萬不要把口封住,讓饅頭也‘透透氣’。哎,你怎么拿的都是一角兩角的呢?”
“怎么?老板,你不收?”
“你沒有整的嗎?”
“哎呀,別提了,死包工頭又扣錢了,已經(jīng)連續(xù)兩個多月沒給我們一分錢,給我們的一日三餐根本吃不飽,哎,誰要我們文化低,是苦工呢,哎……!”
店老板默默地收下錢,默默地放到抽屜里。
“店主,你就不點點錢?不怕我少給你幾角?”
店主笑了笑,“你怎么會呢?你那么老實的人怎么會呢?要是少了,算我請你。”
“店主,也就您會關(guān)心我們社會最底層,您要是能當上包工頭,我代表弟兄們拼死拼活給你干!”
店主擺擺手,笑了笑,“我希望把饅頭店經(jīng)營好,讓老婆孩子過的好,不求別的啦。你快點回去吧,弟兄們該等急了,包子要涼了!”
“謝謝你,下次我還來您這買!”農(nóng)民工騎上自行車走了。
不一會兒,農(nóng)民工又急忙跑回來,“老板,你多給我15個!”
“算我請你們的,我也就會做包子,只能請你們吃這些!”
“那哪行,我把錢給你!”
店老板搖搖頭,擺擺手,“下次再算!”
就這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經(jīng)營下去,饅頭店像這樣依舊保存了下來。
突然,這天,一切不一樣了!
饅頭店厚厚的卷簾門死死的擋住內(nèi)部。一天、兩天、十天……。
我愣愣的看著——“由于家中出些事,故關(guān)門停業(yè)!”會是什么事呢?不得而知……
慢慢地,饅頭店離開了我的視線,我開始在家門口的面食鋪買饅頭吃。雖然價錢還是5角一個,但那已不是饅頭而是一個普通的充饑物。它不在了。饅頭,不在了。
1年后。
我著急忙慌地抓起書包,飛奔到車站。“姑娘,慢點!車還沒來呢!”那個憨厚的店老板,還是帶著濃濃的面粉氣味,一顆顆晶瑩的汗珠。“你的饅頭!”“啊,我……我沒帶錢啊!”窘迫爬上我的臉。“要是這樣的話,我給你四塊錢,拿著饅頭去乘車!”我怔住了。“謝謝您!”我望著他善良的眸子!我“啊嗚”地吃了一大口饅頭,活力充滿著我全身!“當心點!”我微笑的向他招招手。“我會的!”
隨著車的發(fā)動,饅頭店離我漸遠。雖然看不見他本人,但現(xiàn)在他一定在辛勤地忙碌著。
他是個好人。愿上帝保佑他。
保佑他。
保佑饅頭店。
建平中學西校初二:王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