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魂兮歸來
“秋心如海復如潮,但有秋魂不可招!鼻,自有其剛健之魂,縱貫千古八荒,在“秋風蕭瑟,洪波涌起”的滄海;在“匈奴草黃馬正肥,金山西見煙塵飛”的古戰(zhàn)場;在“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的唐詩里;在“秋風秋雨愁煞人”的軒亭;在“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的橘子洲。
然而,人們更常說“自古逢秋悲寂寥”。從戰(zhàn)國時代宋玉在《九辯》中大呼“悲哉,秋之為氣”開始,悲秋,成為文學一大主題,放眼文學史,好一片“離人心上秋”。死生契闊,離鄉(xiāng)背井,懷才不遇,壯志難酬,在悲秋之境下,更添悲情。
而貧士失志,是悲秋之源。中國文學史,就是大半部失志文人的悲傷史牢騷史。他們失志于仕途,失意于人生,于是以詩詞文章來紓解幽憤。然這紓解,卻未能如太史公一般寫出經(jīng)天緯地澤被后世的《史記》,而是在文學史上,留下一大片紅衰翠減,讓后世一代代文人仿而效之,致使中國文人氣度之中,總有哭哭啼啼的秋氣,缺少陽剛的豪壯豪邁豪放。這樣的氣息籠罩之下,風骨何在!民族何能強盛!
然而,真正要從“古”說起,這“古”要從何時算起呢?中華文化的源頭《詩經(jīng)》中是沒有悲秋之句的。即使有“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之句,也只讓人心生凄美之感卻并不悲涼;即使曾有“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之句,也只讓人覺得生活辛苦而充實,卻并不能讓人心生悲傷。《詩經(jīng)》里的秋,凄美而不失灑脫。秋的源生處,沒有悲。
文學流衍千年,剛鍵風骨不曾斷絕,時時有人逢秋而不悲涼。曹操不悲秋,因為他有壯志。他一直戰(zhàn)斗到暮年,始終保持著高昂的雄心壯志,要一統(tǒng)天下,擁有這樣胸襟的人,看待秋,也是“壯心不已”。毛澤東不悲秋,因為他有豪情。他運籌帷幄,指揮倜儻,與天地斗其樂無窮,他眼中的秋“不是春光,勝似春光”。這兩個人久在中國古典詩詞中浸淫,深得其要義,卻只繼承了那些優(yōu)秀精髓,而揚棄了一般文人的軟懦,他們有自己的風骨,剛鍵雄渾,他們的風骨如一柄鋒利的寶劍,劈開迷漫在文學上空千年的無邊絲雨,撐開了一方萬里晴空。
在這兩位絕代英雄之外,還有一個“我言秋日勝春朝”的劉禹錫。他被一貶再貶,卻依然能高唱出“前度劉郎今又回”的豪邁之聲;他被貶二十三年,卻依然能以老邁殘軀高歌“沉舟側畔千帆過”。劉禹錫不悲秋,因為他有高潔的德操!
其實,從生理角度來講,人逢秋而生悲秋情緒,是正常的。中醫(yī)認為,人體的五臟六腑、七情六欲與五行學說和四季變化存在著相應聯(lián)系。秋季主肺屬金,肺金不足,容易產(chǎn)生傷感情緒。“一場秋雨一場寒”,氣溫的驟然下降,會使人體新陳代謝和生理機能受到抑制,從而有所減弱,影響了機體活力。
而醫(yī)學研究發(fā)現(xiàn),在人的大腦底部,有一種腺體叫做“松果體”,可分泌出“褪黑素”。它能夠促進睡眠,但是分泌過盛會使人產(chǎn)生抑郁。氣溫的變化會對這種“褪黑素”的分泌產(chǎn)生間接影響,特別是在冷熱交替的秋季,“褪黑素”的分泌旺盛,導致內分泌功能紊亂,進而使注意力難以集中,情緒低落,從而出現(xiàn)或輕或重的悲秋情緒。
悲秋,是人之常情,人卻不該為此情左右。秋,自有其剛健之魂,在堅強的意志,在頑強的毅力,在堅定的理想,在偉大的目標,在美好的德操,在健全的情商。擁有了這些,就擁有了戰(zhàn)勝悲秋情緒的秘密武器;擁有了這些,就擁有了充沛的民族強盛的陽剛之氣。
“凡是飲過云夢之水的人,最終都會回到那片浩蕩綠野之中!苯馉N燦的秋,閃爍著金屬的光澤,剛健偉岸,魂兮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