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
風(fēng)飄飄,水飏飏,于清秋的黃昏,殘陽如血,蒼海如幕,我來到了這古戰(zhàn)場。
曾幾何時,在這秋水之畔永日無言地佇立,江水已非昨夜的波瀾不驚。我聽見遠古的風(fēng)聲穿越時空,激蕩回旋在這赭黃的洪流。當(dāng)孟德把他的杜康倒入了滔滔的江水,烈烈東風(fēng)吹拂起公瑾的衣襟,熊熊火光點燃了兩岸的蘆葦,濃黑煙霧彌漫了整個天際,于是,風(fēng)卷殘雪,亂石穿空,驚濤拍岸……那,是歷史的心跳與呼吸。
今夜,我又來了,帶著朋友,駕著扁舟,抱著美酒。風(fēng),還是千年前的風(fēng),吹拂著細草微霜的原野;江,還是千年前的江,流淌著亙古不變的離愁。只是,千年前那場夢境,已找不到一絲一縷的痕跡。而我的心,在這樣的氛圍中,迷茫,空靈。
友人吹起了洞簫,懷古,感傷。微風(fēng)吹過,兩岸蘆花飄飛,如煙,如霧;平靜水面,泛起圈圈漣漪,幽靜,哀思。我的心仿佛被也被風(fēng)吹動,微微地震顫出一連串的輕音。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災(zāi)難忽然降臨,烏臺詩案牽連親友,自己被貶黃州,妻離子散,獨居僻野,命運為何要如此作弄人?
涼風(fēng)陣陣,我從無邊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江水、明月、蘆花、簫聲,在我眼前和耳邊交錯出現(xiàn)。赤壁的月夜,看江上清風(fēng)、山間明月,做那個神鶴翩躚的夢。面對如江水般深沉的失意,我看見風(fēng)在山頂呼嘯、盤旋,然后帶著撕身裂骨的陣痛,穿過漆黑的荊棘林。剎那間,心中郁結(jié)的塊壘、纏繞的離愁,隨風(fēng)而散……
長路漫漫,何苦困惑人生的坎坷失意,風(fēng)告訴了我一切,即使無處可依,即使寂寞如江風(fēng),我還有自己,還有我的脊梁可以支撐。世道扭曲又如何?孤獨一生又如何?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挫折,痛苦,必須忘記。
頓悟。
于是,逍遙紅塵,寄情山水,自得其樂。只是,那夜的風(fēng),已遺落于歲月,再也無人見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