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慵懶的睜開眼睛,卻在一瞬間被白光震到,睜不開雙眼,——下雪了。
刮了一夜的雪,此刻反而安分下來了。倚窗而坐,讀一卷“紅樓”,誰知恰好翻到“蘆雪庭爭聯(lián)即景詩”一回目。
李紈聯(lián)詩一句“入泥憐潔白”,可不是,如此潔凈的雪若飄入溝渠之中,豈不玷污了?只是李紈這“憐”字,卻是人不由得想起她孤兒寡母的境況。賈母對她平平常常,眾姐妹似乎與她來往也不密切。只是可憐了李紈這一清高女子卻偏偏進(jìn)了賈府這泥潭,未嘗不比雪入泥溝更可嘆些。
香菱續(xù)道,“匝地惜瓊瑤,有意榮枯草”。香菱一生命苦,被販賣,被掠奪。好不容易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卻遇上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榮國府。但命運(yùn)終究是公平的,她遇到了寶釵,遇到了黛玉,遇到了詩詞,才彌補(bǔ)了她的缺憾。這不正像雪,有意飄至枯草之上,帶給了它滋潤,帶給了它希望。
恰逢寶釵的妹妹來京城完婚,所以她自然加入了聯(lián)詩之中。
寶琴春風(fēng)得意,“綺袖籠金貂,光奪窗前景”。是了,寶琴此生順風(fēng)順?biāo),上天眷顧,給了她傾國傾城的貌和無與倫比的才。她看到的雪自然是鮮艷明媚,勝似凡物。雪在空中飛舞之時(shí),定是它最快樂地時(shí)光,也是它短暫一生中最美艷的時(shí)刻。
黛玉一掃往日多愁善感,“香粘壁上椒”。初讀之時(shí),但覺“香”字用的無理,雪無色無味,哪來香氣?仔細(xì)想來,必是指雪的清冷沾染了椒。黛玉似雪般清冷孤傲,不肯沾染污穢,卻在落地之時(shí),亦或飛舞之際,碰觸了凡塵俗物,雪在融化,黛玉最終也只落得“香消玉殞佳人絕,粉骨殘軀血染衣”。
總的來說,金陵十二釵是不幸的,她們生于一個(gè)亂世,埋沒了她們的清高;而她們又是幸運(yùn)的,“眾人皆醉我獨(dú)醒”,于亂世之中,冷眼看花開滅。雪亦是如此,降臨時(shí),如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撕扯黑暗;帶給混亂黑暗的世界,一絲光明與純凈。升華死亡時(shí),只留下了堅(jiān)硬、清高而又不屈的靈魂永生。
窗外的雪似乎柔和了些。
合書。起身。踏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