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
故事的第一頁,用心鐫刻的每個文字,都是我對她永不枯竭的思念。往下翻,紙張的色彩因為她的離開變得黯淡,彌漫的清香也漸漸消散,剩下粗糙的空白。
她即將為夢想遠方,去到地球另一端的國度,相同的指針方向,卻有著不同的光亮,她是白天我是黑夜,或者她是黑夜我是白天。180個經(jīng)度讓我們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12個小時差。而我決定去流浪,千里迢迢,水復山重,只為看見她頭像上隱約閃爍的那片湛藍海洋。
我想,當流浪人走遍天涯海角,看盡潮起日落。驀然回首,發(fā)現(xiàn)他最想去的地方,仍是她的心上。
1
2019年2月8日,大雨
灰黑色的天空正下著雨,雨點拍打在玻璃窗上,發(fā)出吧吧的聲響。7點的鐘聲準時響起,傳入耳,刺痛心。
我無端地想象,她離開的模樣,她的臉緊貼冰涼的車窗,玻璃上蒙著一層晶瑩的水珠,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行色匆匆的路人。可我,不會來到。原諒我,只能在心里默念,再見。
7點10分,收到她的短信,你在哪?
對不起三個字被我打了又刪,刪了又打,終究還是沒能發(fā)出去。
我不想這句對不起,成為我和她的最后一句。
2
2019年6月30日,晴
考場內(nèi)沉重的氣氛讓人壓抑地喘不過氣,空氣流通變得異常緩慢,寂靜中只剩下幾許翻書的沙沙聲。
直到打鈴的前5分鐘,一個匆匆的身影步入我的視線,她身著樸素的校服,劉海遮住了半只眼睛,眉宇間透露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氣質(zhì),黝黑的皮膚,帶點鄉(xiāng)土氣息,還掛著抹淡淡的笑容。吸引我絕大部分目光的,是稍稍枯澀的長發(fā)。接下來,被世人定義為心疼的感覺涌上胸腔,從沒有過的劇烈。
發(fā)下試卷后,明明清楚自己的考試號是211,還是忍不住回過頭詢問她的考試號是不是212。她說:嗯。很好聽的聲音。
后來發(fā)布成績時,我發(fā)現(xiàn)這次成績是上高中以來最理想的,沒有之一。
3
2019年8月30日,晴
所有的學生集聚在今日返校。我的心情,和天空的顏色不成正比。沒有父母陪伴,一個人拖拉大包小包。路過身邊的,都是成對的,母子,父女,母女,父子。
剛抬頭,就清晰地辨別出她落寞的背影。這難度,無異于一個母親在成百上千個大聲啼哭的嬰兒中抱出屬于唯一屬于自己的嬰兒。我用力地踢了旅行箱一腳,企圖讓它能夠滾得快些。
她沒變,還是整潔的校服,只是戳出的馬尾辮讓我感到陌生。我掛到嘴邊的好久不見還沒說出口,緊緊牽她手的閨蜜問她,你把他忘了嗎?她說,忘掉?哪有那么容易,小貓小狗也會讓我銘記在心,更何況是深深愛過的人。我把話咽了回去,呆在原地。
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遙不可及。
4
2019年9月10日,陰
今年的教師節(jié)是要比以往的熱鬧些,花卉店的顧客溢到店外內(nèi)。這讓原本興致高昂的生活委員望而卻步,買花的艱巨任務就落在了我肩上。
剛和人群進行親密的接觸,我在視野的角落發(fā)現(xiàn),她瘦弱的身軀在偌大的人海中顯得好渺小。仿佛波濤洶涌的大海中的一滴水,只能隨波逐流,無法自已。
我以為她需要我的幫助,我以為。
可當我也埋沒人海中時,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無能為力向她靠近。就像人類在地震、海嘯面前,很想做點什么,可又能做得了什么。
她被海浪重新推回沙灘,回過頭莞爾一笑,我也笑。我背后,她的閨蜜,向她揮了揮手。
有誰看到,我定格在空氣中的難過與失落。
5
2019年10月1日,晴
睜開雙眼時,臨近正午了,太陽掛得很高,俯視大地。街道冷冷清清,偶爾傳出幾陣小販聲嘶力竭的喊叫。
顧不上饑腸轆轆,打開手機登上qq。好友動態(tài)刷新了幾百條,卻沒有一條與你相關(guān)?臻g的頂端,掛滿了某某和某某某的親密照,熱戀的男女總是喜歡這樣,完全不顧及他人的感受。
屏幕上方彈出了老姐的消息,在不?
我答,嗯。
老姐說,怎么最近發(fā)那么傷感的文字?回復已然是幾小時后的事情。
忽然間,心中飄起了小雪。好想她,沒有任何預兆。
真的,好想她。
6
2019年11月25日,晴
最近很忙,忙著搜集關(guān)于她的信息,姓名,生日等等。有次,竟傻傻地打開百度搜索。
努力沒有白費,和幾個朋友談心時,不經(jīng)意間就把話題挪向了愛情。我沒有隱瞞,他們似懂非懂地聽懂了我語無倫次的話語。告知了我她的姓名以及聯(lián)系方式。
醞釀了幾天,今天恰逢她上線。
我用鍵盤敲過去兩個字,在嗎?
不知道秒針轉(zhuǎn)了多少圈,歷經(jīng)多少次起點終點的輪替。終于得到她的回復,你是哪位?
我哽住了喉,竟無語凝咽。總感覺少了點什么,似乎是叫做勇氣的東西。這樣也好,我不能把真摯的情感借用文字很好地表述。
因為,喜歡是一個動詞。
7
2019年12月24日,小雨
夜自修將近尾聲時,天空意外地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原本鴉雀無聲的教室充滿焦躁與不安。
我還是不變的好心情,右手握著一顆蛇果,準備贈予她。同時也在思考,是不是該說出那句話。
鈴響,擁擠的教室變得空蕩。她經(jīng)過時我故意放慢步調(diào),緊緊跟住她,直到雨水夠不到的最后半寸土地。
我剛伸手,她身旁的男生撐開傘,遮擋了風雨。她與他說說笑笑消失于夜色中。隨手一擲的蛇果濺起大片水花,濕透行人的衣裳。抱歉我沒有說抱歉。
我從來不打傘,所以劃過我臉頰的只有雨水,沒有淚水。
8
2019年12月30日,晴
日記斷斷續(xù)續(xù),已經(jīng)擱置了好幾天。今天,我心血來潮,想提起筆為自己的青春留份懷念,不計好壞。
體藝館內(nèi)跳動著擴音百倍后的旋律,透過虛掩的大門,飄忽不定地駛向遠方,刺激過往路人的耳膜。在夜色的籠罩下,揮舞的熒光棒色彩斑斕,每個人的臉龐卻如出一轍,洋溢喜悅。舞臺中央,無數(shù)身影東搖西晃,像醉酒的癡漢。我坐如針氈,東張西望,渴望能夠看見她。
17個節(jié)目,歷時100分鐘,帷幕緩緩落下,她沒有出現(xiàn),至始至終。如果她出現(xiàn),我會不會突然擁有把她緊抱的力氣?好傻,這種情景只配出現(xiàn)在夢里。其實你比誰都更明白。
你和她,就像小人物的幽默與街舞的冷漠。
9
2019年1月3日,晴轉(zhuǎn)陰
最后的回家之旅以我踏上公交宣告結(jié)束。
我倚靠著塑料質(zhì)地的車座,縈繞耳畔的是孫燕姿的遇見,從聽見冬天的離開,到有一天我的謎底會揭開。就這么單曲循環(huán),不間斷。聽它的每一遍都有不同的感覺,熟稔,陌生,快樂,難過。相互矛盾的情感被一首歌交織,連串。
眺望窗外,枝丫縱橫的樹木以80千米每小時的速度后退,一閃即逝,不得不讓我慣性地想起牛頓定律。正如我看到清瘦的背影,枯澀的馬尾辮就會自然而然地把她想起,成了習慣,難以更改。
時間飛快,汽車停駐最后一站。學校的艱苦生活拉開序幕。
我的前方,是她來時的路。
10
2019年1月12日,晴
進入復習階段,桌板上的作業(yè)堆疊如山。我內(nèi)心的平靜不復從前。一動筆,我就會心煩意亂。
真的變了,原本坐著喝喝茶,聊聊天的日子不知不覺地流逝,一去不復返。忙碌一詞,生動形象準確地概括了如今的生活。必做任務我羅列出個大概,寢室清掃,教室打理,開水搬運,語文背誦,數(shù)學刷題,英語復習,不勝枚舉。
小潘來了,數(shù)學試卷翻一番。肉絲到了,英語講義添一籃。這樣的時光還會很長。
長到我足以把她忘記。
11
2019年1月31日,小雨
上帝,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動掌控人世間悲喜沉浮的指針。他,跟我開了個21世紀最大的玩笑,我和她又位于同個考場。只不過這次,換我坐她后方。
看到考場外張貼的座位號時,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竟然會再次煥發(fā)勃勃生機。我找到桌椅,正襟危坐,恭候她的來臨。
蕭瑟的北風蠻橫地拍打著殘枝枯葉,落葉飄灑草地,綠裝飾上斑斑點點的黃,顯得異常和諧。
1秒,2秒,1分,2分。我明顯感受到自己不安分的心跳,她,怎么還沒出現(xiàn)?望眼鐘表,距離開考還有23分鐘,看來是我,太過緊張。3分鐘后,她來了,并向我招手。
她說,我們見過的。
12
2019年2月7日,晴
這段時間的交談溝通,我和她已經(jīng)無話不談。
然而,今夜無眠。
她告訴我,她將搭乘明早10點鐘的班機,飛往日思夜想的夢幻都市,圣勞倫斯灣沿岸的納塔什昆,從此定居。我上網(wǎng)查詢關(guān)于這座城市的所有,經(jīng)度,地形,天氣,風景,人文,一切都好。
我說,沒人照顧,更要愛惜自己。
她說,會的。
我說,明天誰去送你?
她說,沒人,不如你送送我吧,7點臨海車站。
我說,好。
當我說出好時,我知道,我會欠下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