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流年遍花開
住在布達拉宮,我是雪域之王。
——倉央嘉措
或許,你本應(yīng)是蕓蕓眾生的一個,在格;o好的小村莊,與一個兩頰暈著似醉高原紅的姑娘,共看落日牛羊;蛟S,你本應(yīng)守著山邊的草屋,平凡幸福地靜靜度過一生。
然而命運總是弄人,這樣簡單的心愿,平凡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于你,竟注定成匆匆擦肩而過的一夢,夢中絢麗的色彩如釉彩般瞬間黯淡。你將在那高冷的寶座上受萬人頂禮膜拜,獨自承擔(dān)曠世的寂寞。
因為你是活佛,因為你是倉央嘉措。
這個豐神俊朗、有著慈悲眼眸的少年,永生被寂寞環(huán)繞。合上書卷,閉目,靜靜凝想,穿過時間與空間,回到數(shù)百年前那個紛亂的年代;秀敝g,高原淺淺如霧的陽光中,那個眼眸清亮的少年,芒鞋踏著歷史的塵沙,僧衣曳曳,走來。背后雪山巍峨?yún)⑻,潔白如皎月下從指間滑落的素紈。你唇角的笑是輕淡的,帶至尊的傲然,又帶安靜的落寞。華美的宮殿不過是囚籠。你所渴求的,只是一些更溫暖的東西。然縱你笑富貴千鈞如發(fā),終無法擺脫這桎梏。
當(dāng)一切都突然改變,你又如何?當(dāng)眾僧將你從囚車救下,當(dāng)你重回熟悉的寺廟,當(dāng)你面對匍倒在足下的眾生,當(dāng)如豆?fàn)T火映出他們眼中的虔誠與深信,當(dāng)清晨太陽升起鼓角齊聲喊殺震天,你是笑世人癡,亦是笑自己癡?我都不知,只知你所希望的,悲憫的,是那些跪倒在你面前的人。你想讓他們靜觸格;毿∥龅幕ò辏皇潜甑谋浜王r血的滾燙。放下經(jīng)書,熄滅古寺青燈,無人能阻擋你走出廟門的腳步。你走向那未知的血腥的黑。
當(dāng)你推開朱紅的大門,站在要押送你去往京城的軍隊面前,高原稀薄的淺金色陽光透過干凈的空氣和云層,灑落、流淌在你的周身,塵埃飛舞,光芒讓你亦真亦幻。你的眼神悲憫而堅定。
我就遙遙立在時空那頭凝望著你。那個時候,你只是倉央嘉措,不是童年時稚野未脫的洛桑仁欽,不是那個寂寞失意的少年,不是向鸚鵡訴衷腸的淪落人,不是怨佳人如桃花般易變心的癡情郎,不是酒吧里放蕩的浪子宕桑旺波。你是普度眾生的活佛,你是倉央嘉措。多少年,你只是政治的傀儡,只是擁有光鮮的寶座,但那一刻,佛的光輝與王者的果斷再也無法被無知愚蠢的貪權(quán)者所掩蓋。
在青海湖,那里有著世界上最美的湖水,藍得仿佛宇宙的眼淚。那里曾開滿了堅強恬靜的格桑花,那里曾見證你的消失。靜靜的夜晚,大片的格;ɑ腥鐮N爛又寂寞的流年,時間匆匆遠去,你在花叢中舉杯。以格;楸K,以清風(fēng)為懷,相逢與離別都當(dāng)飲一杯酒,只為無由的一醉。那些輕輕拂開塵埃的往事悄然浮現(xiàn),那童年柳林的畫眉阿姐,燈火闌珊里明眸皓齒的瓊結(jié)姑娘,忠誠等你到天明的老黃狗,熱鬧非凡的瑪吉阿米酒家,被底溫暖相伴的夜晚與將一切秘密揭開的大雪,都仿佛輕煙飄散,卻又在塵埃里,悄悄開出了一朵一朵格;,靜對這一個淺醉的你。
藏家女兒刷上的黃屋頂在陽光下閃耀光芒,所有女子都在等你新的情歌。我只是個過客,無名朝圣者般獨行在布達拉宮悠長的石階。你的淡然,穿過籠著這個名字的最深的紅塵,開出大朵格;。而我,我們,在你與世無爭的生命里,如格;ò闶赝,讓你寂靜的流年,一片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