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怎知花開
深谷幽蘭,雖無艷麗之姿,卻得清香沁脾;空中皎月,雖無炫目之光,卻灑詩情片片。驚鴻曇花,雖有攝魂之魅,卻失悠情長長;浩瀚煙波,雖有千景之壯,卻失駐留步伐。富有的人,或許擁有金銀珠玉,卻未必有顆充實的心;貧窮的人,或許止步于富貴奢華,卻未必沒有心中的風(fēng)景。
花開在彼岸,身在此岸又怎知它已悄然綻放?如同窮人難以體會富人的優(yōu)裕,富人同樣不懂窮人的精彩。兩個不同的世界,自有不同的風(fēng)景。富人沒有資格鄙夷窮人,窮人亦無須羨慕富人。窮與富,不過是開在不同世界的花。
無緣富貴,心田卻如蓮花留香,草長鶯飛。窮,意味著難享紛奢,多憂溫飽,但內(nèi)心卻也云淡風(fēng)輕,無爭無較,多了一份“煙橫水際,映帶幾點歸鴻”的恬淡,多了一份“人獨醉,月倚墻,是當(dāng)初誰最疏狂”的瀟灑。曹雪芹后半生貧病交加,“蓬牖茅椽,繩床瓦灶”“舉家食粥酒常賒”,但仍保持“步兵白眼向人斜”的骨氣,仍以心血唱出了一曲悲涼的挽歌。他在一個世界里戴著鐐銬,卻在另一個世界里盡情揮灑,開出了中國文學(xué)史上的奇葩;他在一個世界里荒涼落魄,卻在另一個世界里享有精神的寶貴財富,名留青史。
坐擁名利,卻無聽花之情,心田荒蕪蒼涼。富有者往往風(fēng)光無限,卻易在紙醉金迷間,失卻本真。清代著名的“貪贓大將軍”年羹堯,自恃位高權(quán)重,驕橫跋扈,貪贓納賄,無惡不作。盡管他富可敵國,卻未能買來人生的清白美名,最終落得自赴黃泉的下場。他在一個世界里頤指氣使,享盡榮華,卻在屬于心靈的世界里一文不值;他在一個世界里位高權(quán)重,卻在另一個世界里變得貧賤低下。
窮與富,并非溝壑嚴(yán)明,此間之轉(zhuǎn)換,亦非隔天越海。若內(nèi)心貧瘠,乏露少雨,自然孕育不出動人的精神花,更難以擁有真正的幸福,這怎算富有?若心植蘭芝,美行良德,精神之花嬌艷欲滴,生活幸福喜樂,這又怎算貧賤?貧窮之人,若心靈充實美好,芳香遠溢,便足以自豪;富貴之人,若吝嗇利己,無惡不作,也會時感愧怍。
欲觀彼岸之花,有舟行,有水渡,總要清楚自己所處的世界開放著怎樣的花。若是香蘭玉芝,則牢握勿棄;若是毒花野草,則去除無惜。走向另一個世界,并不意味著拋棄現(xiàn)在的世界。無論窮或富,在一個世界里也許難以強求,但在另一個世界里卻自有天地,足以追求。
極佳者,莫過于兩個世界都花開繁盛,安享幸福。可人生哪有那么如意,大多數(shù)人只能在一個世界里采擷一抹清香。但卻無須遺憾,你在此岸看花看世界,自有人在彼岸歆羨你的花開。
滄海霽月,落岸驚風(fēng),歲月悠長,靜看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