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落的小路
蒼漠回首,南柯一夢也;遠眺,虛幻仙境也。
——題記
現(xiàn)在的城市里,全都是柏油路了吧?它自然方便通行,但是我卻不很喜歡。我最喜歡的是曲徑小路,現(xiàn)在雖已很難見到,但我依稀記得童年時是有的。
我的童年是在一個近似農(nóng)村,又確確實實是城市小區(qū)的地方度過的。正是由于這種特殊的環(huán)境,那地方既有現(xiàn)代化的氣息,又不乏農(nóng)村的樸實。而且那里的環(huán)境也是十分幽靜的。“風(fēng)乍起,吹皺一湖春水!
這里的小孩子也不像正統(tǒng)大都市的孩子們一樣,他們的身上還帶著一絲最原始、最自然,也是最樸實的泥土的氣息。我們小時候整天在小區(qū)里四竄玩耍,對于我們這些孩子,一片半人高的雜草就能成為我們樂此不疲探險的秘密叢林;一個小山包就能成為我們競相征服的雄峰;幾棵稀零的桃花樹就是我們的桃花源。現(xiàn)在的孩子們,恐怕難以理解我們當(dāng)時的樂趣了。
那時我們小區(qū)還未開發(fā),車輛是少得可憐,僅有進入的大門口有一小段凹凸不平的柏油路,其他地方則全是羊腸小徑了。我們那時最喜歡在各條小路上竄著,不怕迷路,因為它們無論怎么曲折,最終還是會相匯,并且直通到家門口。那是多么安心!反倒是現(xiàn)在,雖然筆直寬敞的柏油大路整齊劃一,但我始終弄不清它們起于哪里,終止哪里,并且總是迷路。
我天生比較的好靜,不很喜歡與小伙伴們玩耍。因此我總是形單影只的。我也不很在意,只是一個人走在空寂的小路上時常感寂寥。一天晚上,我獨自走在一條樹林中的小路上,心中泛開一陣陣寥落的波瀾。這時起了風(fēng),沙沙的從樹葉間拂過。從風(fēng)中傳來了樂聲,不知是什么樂器,或許是橫笛,但或者也許是京胡,宛轉(zhuǎn),悠揚,此刻的夜空仿佛變?yōu)榱巳珑R般的水潭,這樂聲輕撫水面,月也模糊在這水波中了,使我的心也沉靜,我感覺到水波輕柔地拍打著我的軀體,我的心融入這月明中去了。我便繼續(xù)在路上走著,走著,心中只是無限的平靜與安詳。我大概理解了詩人“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的心境了。
后來有一次,上級領(lǐng)導(dǎo)來檢查,我們那兒第一次有了人喧車鳴的喧鬧形景。我不喜歡這樣吵鬧。領(lǐng)導(dǎo)一行人的車開到大門口就不肯再進來,問原因,說是里面都沒有柏油路,車開不了。并且就長時間的滯留在大門口,以一種藐視并嘲弄的姿態(tài)俯視著我們。結(jié)果弄得雙方都很尷尬。
我當(dāng)時不明白,至今也沒有想清楚,“領(lǐng)導(dǎo)一行人”這樣做的原因。我們那兒的負責(zé)人大概就是那時候開始打算開發(fā)建設(shè)我們小區(qū)的。
那件事情發(fā)生后的第二周,就有大卡車拖著一大車一大車的柏油還是其他什么東西開進了我們小區(qū),那氣味很難聞,我覺得是腐臭的氣味。但是后來聽說柏油不是那種氣味,所以或許是其他東西腐爛了吧。
總之,從此,我們那兒成片的綠蔭就不再有了,路邊成排的樹被推倒,花壇也被挖掉了。那些回環(huán)往繞的小路,從此,不存在了,只剩下生硬的柏油路。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我的“無情游”,從此,從我的世界中消逝了。我的記憶中,那些痛哭不止的小路。我沒有辦法保護它。
這之后,已經(jīng)過了許久,那些小路,也在我的腦海中漸漸淡忘了。
直到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我似乎在一條路上走著,但并不清楚是一條怎樣的路,只感覺越走越麻木,越走越迷惘,四周的黑暗壓迫著我,我也不清楚行走的目的,更不清楚終點。只是走著,走著,好像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路的盡頭是光亮,然而是極其模糊的,讓我懷疑它的真實性,然而我卻如飛蛾逐火般地朝它奔去。忽而起了微風(fēng),我止住腳步,傳到耳邊來的似乎又是樂聲,我驚喜地駐首回望,卻仍然只是黑暗罷了。然而這樂聲縈繞著我,似是飄渺的。我想要細細去聽,卻又傳來了喧鬧的聲音,蓋過了這細微的樂聲。我又回看,仍然只是虛幻的暗影。我只好又向前奔去。對于那模糊的光明,我大抵已經(jīng)清楚它的真相,只是不愿意去揭露,仍然追逐著它向前進。
人生永遠都在追逐著幻光,但誰把這幻光看作幻光,誰就將沉入無底的苦海。
其實現(xiàn)在我還住在這個小區(qū),但我開頭說那兒是我童年度過的地方,也是沒有錯的。因為我覺得現(xiàn)在這地方已與我童年所生活的地方,大相徑庭了。
隨著小路的消失,我有什么東西,一同遺落了。無法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