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處
“臭――豆腐,醬――豆腐……”
忘不了那個清涼的夏日,忘不了那個飄雨的傍晚,更忘不了那激蕩在我心靈深處的叫賣聲。
入夏以來,我遇到了一件煩心的事。每天晚上八點半左右,一個賣醬豆腐、臭豆腐的男子準時地出現(xiàn)在我們村的大街上,那高亢而又有幾分凄涼的叫賣聲打破了鄉(xiāng)村的平靜,如招魂般飄蕩在鄉(xiāng)村祥和的夜空,將我的靈感擊得粉碎,心中便油然而生一絲厭惡。
我敢確定,他的醬豆腐和臭豆腐一定是沒什么銷路,不然為什么這么晚了還要到我們村來碰運氣,吵得我作業(yè)都寫不了!
一天傍晚,放學回家時被大雨擋在了離家不遠的屋檐下,雨水漫天飛落。這時他和他的自行車又執(zhí)著地出現(xiàn)在街頭,為了躲雨,竟和我擠到了同一個屋檐下。只見他頭戴一頂褪了色的帽子,臉黑瘦黑瘦的,兩鬢頭發(fā)斑白,手里拿著一只手電筒。他的自行車兩邊分別掛著一只大塑料桶,不時地從里面飄出一股股令人惡心的餿臭味。他憂郁地看著天,不住地長吁短嘆。
雨越下越大,看來是得等雨停了才能回家了。于是,我便和那人聊了起來。原來他和妻子都是縣棉紡廠的下崗職工,家里有一個正讀大學的女兒。為了供女兒上學,妻子去了鄰村小作坊打工,可錢沒掙多少,卻累出了一身毛病。家庭的重擔一下子落到他身上,給妻子治病,供女兒讀書,哪一樣不需要錢呢?他說自己沒別的本事,倒是懂得腌制醬豆腐、臭豆腐,為了多賺幾個錢每天都是起早貪黑,從沒清閑的時候。
我的心不禁一震,對自己先前心中的不敬有些懊悔。
雨停了。他騎上車子,沖我點點頭,又出發(fā)了。我深吸了一口氣,車后飄出一股濃濃的豆腐的味道,但它已不再令人惡心,而是浸著一絲特殊的幽香。他的背影被兩只大桶擠得小而瘦弱,一點點被夜色淹沒。很快街的那一邊又響起了悠揚的叫賣聲:“臭――豆腐,醬――豆腐……”
幾個月來,這聲音第一次讓我感覺不再剌耳,而且在我心靈深處久久激蕩。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以后每天買幾塊醬豆腐做我的輔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