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面對你的時候
胡蝶笑
當(dāng)我面對你的時候。
你蜷縮在巷子的角落，天正下著雨，屋檐上的雨水“嘀嗒”地落在你身上，你也不躲閃，任憑雨水洗刷你臟兮兮的毛。那是一種很奇怪的顏色，灰白中夾雜著黑，身下的一小灘鮮紅的血跡格外刺目。當(dāng)我看向你的時候，你也抬起頭。
我不會忘記那一雙眼睛。
在灰白的毛色中，清澈的眼睛分外奪目，大大的褐色瞳仁，濕漉漉地沾著水汽，就像受了驚嚇的孩子，用無辜單純驚恐的目光在尋找媽媽一樣。
我的心震動了，雙腿幾乎邁不開步子。
“快，快點！那雜種跑哪兒去了？該死的。”
你猛地站起來，耳朵豎起老高。但受傷的腿顫抖著，吃不住力，又一下子趴了下去。你不停嗚咽著，掙扎著向前爬去，眼中的驚恐愈發(fā)濃厚了，四條腿在地上扒拉著，地上的積水四處飛濺。
我知道那群小孩。他們整天以折磨流浪貓狗為樂。我嘆了口氣，想把你抱回家去。突然耳邊“滴”的一聲，八點整了，八點一刻上課，再不走就遲到了。
到底要不要把你抱回家呢？
我在原地來回踱步，不停地?fù)项^，眉頭快要擰斷。你仿佛察覺到了什么，回過頭看著我，濕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我身后那群孩子的聲音愈發(fā)近了�？墒�，馬上就要上課了！我一咬牙，狠狠心，大踏步向?qū)W校方向走去。
我聽到身后傳來你的哀嚎和孩子的歡笑，我不敢回頭，不敢承接你的目光。但我感受到，你在注視著我，那目光讓我猶如芒刺在背，渾身不舒服。
渾渾噩噩一上午，我什么也聽不進(jìn)去，只是總覺得那道目光就在我身后，坐立不安。中午和同學(xué)回家，穿過巷子，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你還在那，我不顧同學(xué)連忙跑到你身邊，蹲下來。
你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靠著墻根躺著。我才發(fā)現(xiàn)你竟然這么瘦，看得見包在皮下的肋骨，一起一伏，十分遲緩。受傷的腿沒有淌血了，但身上多出了新的傷口。我能想象得到石頭劃、腳踹、棒子打的情景。你極其緩慢地睜開眼，仿佛一個世紀(jì)一樣漫長。你好像認(rèn)出我來了，伸長了舌頭，輕輕地在我手心舔了一下，虛弱地閉上了眼。
肋骨不再起伏。
鼻間沒有氣息。
你的身體漸漸涼了，沒有一絲熱氣。
我在你面前，蹲了很久很久。
當(dāng)我真正面對你的時候，你睡著了。你去了一個美麗的地方，那里的人一定都很好，都很愛你。你一定是最快樂最幸福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