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異事
我奶奶的娘家是胡店子,在她十三四歲的時候,大年初一煮餃子,發(fā)生了一件很奇怪
的事情。
那時候煮餃子時辰很早,趕在天亮之前吃完飯。餃子下了鍋,煮熟,撈餃子的時候,
怎么也撈不盡。家里的碗滿了,鍋里還有滿滿一鍋。盤子裝滿了,還是一鍋。盆裝滿
了,鍋里還是滿滿的。我的舅爺略懂奇門之術(shù),示意家里人不要出聲,只管把各種家
伙拿來盛餃子。大笸籮滿了,又裝小笸籮,小笸籮滿了,又拿蒲囤子。我奶奶的媽媽
,也就是我的老姥姥一下子沒控制住嘴巴,說了一句“這餃子怎么還沒撈完!”頓
時,滿鍋餃子一下子消失。再一看那些餃子,什么樣的都有,一吃,什么餡的都有。
那一年,我奶奶一家人天天吃餃子,一直吃到二月二。
據(jù)老人們講,三十晚上全神下界,也總有那些小仙小鬼們從中作法。這些餃子就是一
種叫作“皮答虎子”的小仙作法搬運來的。這家多了,就會有那家少了。因此,初一
早晨(應(yīng)該還在半夜)煮餃子的時候常會有異象出現(xiàn),比如,有的人家煮著餃子,聽
著聲音不對,一撳鍋,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個黑黑的東西,類似人頭,在里面翻滾。這時候
,不要出聲,蓋上鍋蓋再接著燒,不一會兒,聲音恢復(fù)正常,掀開鍋蓋,餃子如初。
如果沉不住氣,哎呀一聲叫出來,或者去觸碰這個人頭,那么就別再想讓餃子回來。
天亮后再看,鍋里哪里是什么人頭,是一塊黑黑的炕坯。餃子呢?被搬運到別的人家
了。而丟了餃子的人家,這一年的日子是不會順利的。
當(dāng)然,“皮答虎子”是不會滿足于僅僅搬運餃子的。還是胡店子,在過年的時候還發(fā)
生過幾件怪事。
一件發(fā)生在生產(chǎn)隊解散前一年。初一早晨,人們起床準(zhǔn)備煮餃子,卻發(fā)現(xiàn)全家的鞋不
見了。家家如此。待人們吃完餃子互相串門拜年,發(fā)生在村里的大路口,堆著一大堆
鞋,全村丟失的鞋子都在那里。
第二件發(fā)生在次年,生產(chǎn)隊剛剛解散。初一早晨,人們吃完餃子去拜年,卻發(fā)現(xiàn)大門
被人從外面反鎖了。還是家家如此。等有人跳墻頭從外面開門,卻發(fā)現(xiàn)鎖根本不是自
家的。東家的鎖鎖在西家的門上,胡家的鎖鎖在李家的門上。晚上并未聽到任何動靜
,人人稱異。
除夕夜是新舊更替的時間,也往往會對來年的生活顯示出一些預(yù)兆。一些見識多的老
人,會在三十的晚上提著馬燈去田野里“照麥影”。我舅爺就會。每年三十晚上,吃
完年夜飯,他都會提著燈到村邊的地頭照麥影。擺上一張桌子,擺好供品,把燈放在
桌子上,然后朝任何一個方向走上一百步,中途不能回頭。然后回頭朝田野里看。有
時候,會看到田野里麥穗搖動,一派豐收的景象,來年肯定麥子大豐收。有時候,會
看到災(zāi)荒甚至戰(zhàn)亂。有一年,我舅爺走完一百步,一回頭,但見地里田間到處是人頭
。那年,中國“鬧毛子”,發(fā)生了日本侵華戰(zhàn)爭,村里死了許多人,命尚難保,何論
收成。
我爸爸說,我們村一個老頭也會看,那老頭好像叫白鴨爺(我記不清了),他是我們
村僅存的一個會看麥影的老人。有一年,他看到田里都是密密的大大的麥穗,告訴人
們麥子肯定會豐收。那年果然麥子大豐收,我們家種了八畝麥子,打了好幾囤。有一
年,他卻見到了異象。據(jù)他自己說,他走完一百步,回頭看麥影,卻見到有一個人在
前邊站著,黑乎乎的,異常高大,辨不清模樣。他沒說話,走回到桌子邊,提起燈,
收拾桌子。那個人就在桌子旁,像一個黑黑的影子,高大得很,一動不動。白鴨爺沒
敢細(xì)看,便帶著東西回了家。爸爸喝點小酒,講著這些事情,聽得我汗毛直豎,F(xiàn)在
,光天化日的,我坐在電腦前,敲著這些字,仍感到后背陣陣涼意,頭皮發(fā)麻。哈,
我爸常說一分膽一分福,看來我不是個有福的人了。
我們小學(xué)的時候,專門搞過一個活動,叫“破除迷信,相信科學(xué)”,而這些確鑿的異
事,卻無法用科學(xué)解釋。而科學(xué),也無非是經(jīng)過人們證實的能講出道理來并控制的事
情罷了。有些事,是我們無法控制的。它們確實存在著,存在在與我們并行的另一個
空間里,我們活我們的,它們做它們的。只是有時候,一不小心,出現(xiàn)了一個交集,
于是,就有了這些異事。
心中又一次充滿了敬畏!對那些神秘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