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上雪告訴我,你沒歸來過
花開花落,經(jīng)冬去夏,江南又初雪。攜琴再訪,古道,古亭,古村落。松柏下,飛鴻踏殘雪,青苔隱約。往事如昨。人影幾個(gè),花開幾朵?有歌聲渺渺,似輪回,在將斷腸輕說。紅塵外,誰又向前世追尋,《梁父吟》罷無人和。長亭外,古道邊,獨(dú)留我一身的清瘦,和梅花,在經(jīng)年累月著沉默。乘一葉扁舟入景隨風(fēng)望江畔漁火,轉(zhuǎn)竹林深處殘碑小筑僧侶始復(fù)誦,葦岸紅亭中抖抖綠蓑邀南山對酌。
煙波起。紅塵外,誰持蘭槳,一葦了渡江?
那日的江南,芳草凄凄,荻花成霜,青石殘碑處,有暮靄沉沉,漁歌互唱。遠(yuǎn)芳古道,月色茅舍,那些舊日的竹窗還依稀。誰和我一曲霓裳,到中宵,歌盡酒殘,扇低風(fēng)香。孤江的漁火,遠(yuǎn)寺的梵唱,日復(fù)一日,撩撥著我九曲的愁腸。有一種痛,是歲月烙下的傷,歷久難忘。
我走過你走過的古村,那長亭長,短亭短,長長短短,短短長長,如離觴,如過往,回環(huán)跌宕,溫柔斷腸——仿佛誰還在唱,“宿昔不梳頭,絲發(fā)披兩肩。腕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歌聲在云端,若花開月暈,裊裊娜娜,似有還無,讓人恍惚在夢中。
古渡口,白帆點(diǎn)點(diǎn)。長亭外,疏竹索索。
我看見池上的歸燕,在桅間盤旋,雙影翩翩;我看見誰家的女子,閃射的皓腕,玉蔥纖纖。尋香黃蜂,打馬白衫,青石的街道已被黃昏侵掩,輪回里,誰還在祭奠著那些一去不返的流年?
白衣,白馬;傾城,傾國。你說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西市尋春東市柳,朝與同歌暮同酒。那年你贈(zèng)我的梅花,還斜簪在洛陽。九重宮闕,十里長安,那香一陣一陣,鋪滿了伊闋,葳葳蕤蕤,直抵了嵩洛。我聽聞?dòng)行┠闫碌南,被歲月收藏,歷久彌香。白馬寺的燭光,香山寺的梵唱,那洛浦江盛開的蓮,此刻還一朵一朵。一塵不染的靜默。
遙想多年前煙花滿天你靜靜抱著我。絲竹聲悠悠教人忘憂若南柯一夢。
紅透的洛浦,香溢的木蘭,誰還在撫琴弄水?江山如畫,千里故國。今夜,誰又一葦了凌波,放舟吳越?
我走過洞庭的千里煙波,揚(yáng)州的二十四橋明月,寒山寺的夜半燈火,那青山如黛,仿佛還如昨—。那玉傾城的信物,你贈(zèng)我。美玉傾城,誰又傾國?那畫面如水墨,氤氳了我所有的日月。我記得那日的風(fēng)清月白,我記得那日的沙鷗成雙,我記得那日的你青絲婆娑,碧玉一般的順滑,那三分香肩輕掩的羅紗,還在細(xì)說無瑕。那一曲的高山流水,那一夜的溫情脈脈。我看見玉佩上的那些誓言,依然在沉默。她們仿佛還在回味,誰的溫婉,誰的婀娜,還有誰和誰的一生一世,生死相托!
花落的江南,馬嘶的故國。江湖上誰還在傳說?揮毫,讓我蘸著這江南的明月,再為你寫一帖風(fēng)月。
花開后花又落,輪回也沒結(jié)果,苔上雪告訴我,你沒歸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