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膏像
“閉上你的眼睛,用心去感覺它,僅僅用你的心。你會發(fā)現,石膏不像表面那樣冷若冰霜,它有心,有感情!
直到現在我仍能清楚地記得一呈說這話時堅毅的神情,雖然我從前并不很相信。
一呈是我素描老師的兒子,他似乎只關心他的畫,他的石膏像。好像這個世界上只有畫和為畫而生的人。我最初并不喜歡他的冷漠,暗自把他比作石膏像。
那年夏天我瘋狂地練習素描,以此來逃避家庭生活的壓抑。父母離異之后,我便忙著來往于爸爸與媽媽兩邊,盡自己所能去沖淡他們的矛盾。然而這很累,全部的不滿都在那年夏天爆發(fā)。我一個人離開了家,拒絕去他們任何一邊。我承認那時心里只有仇恨。我只是走著,不知何處容身。真不知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如果一呈沒有在街上看到我的話。
但是,我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一天,他看到了我的失態(tài),很是詫異,叫了我。那一刻,我忍不住嚎啕大哭,仿佛世界遺棄了我,只有與他還有聯(lián)系。他一個勁兒地安慰我,直到我平靜下來。他最后說了句:“云裳,還是去畫石膏吧,無論世界如何改變,石膏它依然是這樣!
那天我們依然和平時一樣畫石膏到很晚,但我們說了很多的話。那次哭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真感情,我告訴他我的家庭情況,我的學習壓力,以及我的彷徨和無助感。而他也破天荒地說了好多話,關于他自己的,他喜歡的畫風,他學畫時遇到的“瓶頸”。最后他修改我的畫時說:“云裳,你相信嗎?石膏它有感情。只是,你要用心去體會。好像荷馬一樣,即便失去光明,他也總是以仰望的姿態(tài),執(zhí)著地追求希望!
“每個人都一樣,跌跌撞撞,但你不能失去希望。”他關去畫畫用的光源時說道。于是在黑暗中,我努力去感受那些石膏。其實一呈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員,貌似冰冷,事實上不然。
從那以后我們成了真心的朋友,他不僅僅幫我提高畫藝,更教會我成長,叫我去選擇光明,失落的時候給我安慰。
有一次我問他:“一呈,我以后會在杭州找工作,不離南方,你呢?”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會去北京,我想上央美,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南方的潮濕!睆哪且院螅冶阋恢敝浪麜x開,時間和他我都拉不住的。
今年夏天,他終于如愿,考上了央美,那個全國只收幾人的學校,而我也安于緊張的高中課程的學習,除了寒暑假外就再沒碰過畫筆。但我知道我并不孤單,偶爾抬起頭望天上,會想起他。
“石膏,它有感情的!
我信,因為一呈就是這樣的人,雖然他已經離開,甚至沒有告別,但因為他的存在,使我相信這個世界的光明和愛。
身邊總有那么多的人經過,來來回回。只是那個夏天的短,換來的思念卻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