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小河……
鄉(xiāng)情、鄉(xiāng)土、鄉(xiāng)音，隨著時光的流逝，都在慢慢地變談。也許是因為自己還沒有到落葉歸根的年齡；也許是因為故鄉(xiāng)真的變得面目全非了。那里既沒有我渴望的親情、友情和愛情；也沒有我所尋覓的夢想、目標和追求。無法在故土里掘出一點點希望出來，所以，我游蕩的靈魂還不愿歸去，漂泊的心還不愿死。故鄉(xiāng)，似乎不再是我的故鄉(xiāng)，一切的往事都在蹉跎歲月中任它遺忘。
然而，故鄉(xiāng)的那條小河確實是多情的。她常常讓我想起，她常常在我的夢里流淌，好像在我的血液里，在我的肌膚上，還能聞到她的味道。
我與故鄉(xiāng)的那條河確實很親近，她是我的母親河，我的的確確是喝她的河水長大的。她就從我家旁邊流過，可以說是與她日夜相對，出門見河，入門見河。在我依稀的童年記憶里，故鄉(xiāng)的版圖不是那樣狹小的。記得原來的那條小河是彎彎的，離我的家也比較遠，隔了一大片草地、沙地才是小河。那時候也許我還小，還不會游水，河水又比較深，再加上大人們又常說水里有一種叫“水鬼”的東西，常常會出來把人拖到水里溺死。所以，那時我真的很怕水，自然對原來小河的印象并不是那么清晰。至于現(xiàn)在的小河為什么會和我家靠得這樣近，是不是真的有段故事，那真的只有上一代人才知道了。
故鄉(xiāng)是個美麗的地方，像一個清秀的少女那樣讓人愛慕。她處在整個大隊的中心地帶，交通方便，有溪有河，確實是人們安居樂業(yè)的好地方。這里原來是一片水田，后來因為洪水沖積，形成了一片沙壩（所以家鄉(xiāng)的地名叫“沙壩角”或者“上壩角”），從此再不能耕種，只好任其生草丟荒。再后來，生產隊為了方便農俱的保管，就在那里建了一間泥磚屋，用來存放生產隊的一些農俱和朵物。再后來，可能那些東西需要有人看管，所以就遷來了第一戶人家。有了第一家自然就會有第二家，我家是第三家，從老屋那邊遷來時，我也有四五歲了，所以還是有一點點記憶的。
隨著越來越多人家的遷入，再加上有規(guī)有劃，很快，一個美麗的小村莊就形成了。令到當時的大隊書記也垂涎三尺，也想來霸塊地起房子。他雖然也是同宗同姓的族人，但他不屬于我們這個生產隊，這塊土地他確實沒份，自然有人站出來反對。惱羞成怒的書記大人為了報復，突發(fā)奇想，以興修水利為名，要在我們村子中間疏一條河，再以農田復耕為由，責令整個村子的住戶無條件遷走。無奈之下，好幾家人都遷走了，他們都是些老黨員、老教師什么的，不聽話不成。唯獨我父親和伯父什么都不是，就是不搬走，成了當時的釘子戶。如果不是，就沒有今天的壩角路了，這個村莊也可能像樓蘭古國那樣，在歷史的煙波里消失了。
新規(guī)劃的河道直穿我們的村莊，把半個村莊削去，十幾畝土地變成了河道和河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隊書記發(fā)現(xiàn)疏河還沒影響到我家的原故，所以特意分咐要把挖起的沙泥倒過一點，還是因為剛好這一河段分給了隔離黃姓人家挖的原因，他們早就恨不得把我們趕跑，把我們的房子埋了，所以明眼人一看，都會發(fā)現(xiàn)靠近我家的這段河壩是歪的，從河里挖起來的沙泥幾乎填到我家的窗戶。下雨天的雨水，常常會穿過墻壁浸透進來，害得我們想找塊干爽的地方坐坐都沒有。可見，人性扭曲之后，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人可以那樣，不知上帝會不會那樣。
小河雖然把我的家鄉(xiāng)撕去了一半，但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我們沒有埋怨小河，反而漸漸地喜歡上她。大人們洗衣挑水方更多了，我游水玩水也方便多了。小河不寬，也不深，最深的地方也不過膝。而且河床都是沙子，清澈見底，再也不用擔心水里會有什么“水鬼”了。于是我學會了游水，常常在河里游水洗澡，每年的5—10月，有大半年時間是不用在家里洗澡的。六月天，躺在暖融融的河水里，仰望南天白云，又或者是落日晚霞，那真的是一件很灑意的事情。
雖然這里只剩下我們兩家，但由于兩邊河壩都長滿了嫩綠的青草，所以招引很多附近的孩童來這里放牛。大大小小的一大班頑童常常在那兒打水仗、玩游戲。故鄉(xiāng)的那條小河成了我們成長的一個大空間。
記得小時候，我們最常玩的一種游戲就是“扮電影。”也就是組織一班人，把最近看到的某部電影某個情節(jié)模仿出來。三堂哥通常都是擔當導演的，大大小小的一班小鬼頭都聽他的。那次，剛好看過一場叫《沙家濱》的電影，于是他就按排好誰演李玉和，誰演刁德一，準和準演阿慶嫂和磨刀師傅，像模像樣的就把陣勢拉開了。大家都記得李玉和的形象是帶著手鐐腳銬、兼胸前掛著個大大的鎖頭的。找不到大鎖頭怎么辦？不怕，有大石頭。三堂哥就用芭蕉樹皮綁著一個好幾斤重的大右頭，掛在“李玉和”頸上。誰知道剛好“李玉和”的母親收工由那里經(jīng)過看到了。于是，她一邊追著堂三哥，一邊冤冤枉枉地罵：“你個斬頭鬼，那么大的石頭駝在我兒子頸上，到時腰駝彎了，你要養(yǎng)我兒子一世�！焙髞硭齼鹤拥难娴挠悬c駝，所以見到三堂哥一次見，她就罵一次。直到現(xiàn)在，三堂哥見到她，還是想找地方躲的。其實三堂哥是冤枉的，她兒子駝背與扮李玉和豪無關。應該是遺傳，因為他老爸本身也是一個駝背佬。不過，從那以后，三堂哥再也不敢讓人扮電影了，如果不是，他很可能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導演。
故鄉(xiāng)的那條小河給了我很多快樂，也給了我們很多實惠。河里有很多魚和蝦，我很喜歡捕魚摸蝦，抓它一兩斤回來，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在那個貧窮的年代，我們一家也是靠這樣改善生活的，肉食得不多，但河魚還真的食得不少。
疏直的河道有二三十米寬，大約三公里長，上下都有一個水閘。當下面的那個水閘開閘時，這段河的水位就會很底，魚都會成群結隊地向上游游來。遠處看上去像是一條大魚，其實多數(shù)都是一群小鯽魚。不過，你想捕這些小鯽魚也并不是那么客易。你飛快地追上去，用撈箕（尼龍絲線編織成的網(wǎng)兜）就這樣用力拍下去，你肯定一條也撈不著。這些魚調頭轉彎的速度比什么都快，但這種鯽魚有個特點，就是見混水就躲（難怪會有混水摸魚這成語），只要你追過這魚群，用撈箕跟著你腳步淺起的混水一拖，保證你最少能撈到三二條。
其實打魚也是斗智斗勇的事情。你不懂，就算你追上追下大半天，你還是一條魚都打不著。那時，夏天除了上學之外，我很多時候，都是穿著條短褲（不小了，不敢光屁股了），腰間掛著個小竹簍，手里拿著個撈箕，有魚打魚，有蝦撈蝦的。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就游水，經(jīng)常泡在河里大半天還不愿回家。這樣的日子，直到我去外面上高中才結束。以后在家的時間都不長，后來我家和伯父家全都搬走了，回鄉(xiāng)的次數(shù)就更少了。
我懷念河邊那一排老祖母種下的梧桐樹和苦楝樹。在春天，它們都同時開著白色的花朵，一陣春風，吹落滿地白色的花瓣，房頂、院子到處都是，像下了一場春雪那樣美麗。
我懷念河堤上那軟軟厚原的草地。我常在夜里獨自一個人去散步，獨自一個人吹奏我心愛的口琴。有時呆呆地望著月光下的流水，有時躺在草地上望著夜空中的星星、月亮，去想那此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想明白的事情。
故鄉(xiāng)的小河啊！當我們再次相見時，我不再是原來的我，你也不再是原來的你了。人們把豬屎豬尿、污水廢水，全都往你身上潑，你養(yǎng)育了一方黎民，但他們都不懂得感恩。我站在河邊，似呼聽到了你喃喃的哭訴。
我的母親河�。∧�，是否知道我在為你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