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我的童年在上世紀(jì)八十年代末,和那個時代出生的同齡人一樣,我們都擁有一個不平凡的,充滿著歡樂的童年。
那是一個愉快的年代,雖然生活不寬裕,田野里卻處處洋溢著快樂,充滿著希望。包括家鄉(xiāng)在內(nèi)的農(nóng)村還很窮,物質(zhì)相當(dāng)匱乏,但好日子已經(jīng)抬起了頭,糧食雖然不超廣,但還夠吃;大家手頭雖然緊巴巴的,但還能買回必需品,農(nóng)民都覺得日子有了盼頭,正像那句俗話:“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團(tuán)結(jié)一致向前看的偉大號召,撥亂反正的巨大勇氣,喚醒了神州大地,燭照了飽受苦難的心靈,農(nóng)村天地因為人的理智,清朗得如雷雨過后的艷陽天,正如那首老歌里所唱的:“我們的家鄉(xiāng)在希望的田野上”。我們的童年就像一朵紅艷艷的山丹丹,綻放在這片充滿希望的貧瘠土地上。
童年的歡樂在奶奶少牙缺齒的嘴里流淌。那時沒有電視,更沒有動畫片,頂奢侈的家庭就一個收音機(jī),是專來聽?wèi)虻。咿呀學(xué)語時躺在奶奶大襟襖的懷抱里,曬著太陽,聽著她講著不知流傳了幾代人的老古經(jīng),像王祥臥冰,麻雀與金絲雀吵架,鶿鷦與貓頭鷹;她最愛講的是老戲里的故事,像《鍘美案》里疾惡如仇的包公、《五典坡》里的苦守寒窯的王寶釧不棄糟糠的薛仁貴都是好人;像《十五貫》里的婁阿鼠、《竇娥冤》里恩將仇報的張驢、《白蛇傳》里愛管閑事的老法海都是壞人,好壞分明。祖母蒼老柔和的聲音總是拖的很長,睡意朦朧里聽起來,仿佛從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她講的故事都是以“從前”開頭,這些故事結(jié)局都很圓滿,聽起來很溫暖——惡人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良善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報,窮秀才金榜題名,有情人終成眷屬,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她堅定不移地說,如果不報呢,別著急,那是時候沒到。這些褒善抑惡、是非分明的故事,是植入童心最深處的道德的菩提樹,給我們以希望和力量。
童年的歡樂埋在夏季的泥土里。離開手腳走路,穿上開襠褲亂跑時,最喜歡雨過天晴的日子。一塊泥地埋藏著多少快樂。∑甙藗小朋友或蹲或坐,每人一堆泥,像母親和面一樣按一按,捏成碗狀,高高舉過頭頂,口兒朝下摔在地上,“卟”地一聲,空氣把底兒沖出一個窟窿來,誰的窟窿大,響聲大就是勝家,其他人就要拿自己和的泥去填勝家的窟窿。我們叫它“爆爆響”,輸贏就是一疙瘩泥;心靈手巧的孩子還可以用泥捏成各種見過的東西,如牛、羊、狗、馬或是大頭娃娃。一個叫狗娃的孩子用泥捏了一個碌碡,曬干后拉著跑,大家眼熱得不得了,跟了一屁股巴結(jié)他,為得是能拉著他的碌碡玩一玩,他因此牛皮了好幾天,還成了我們的頭;丶页燥垥r,滿頭滿臉的泥,那一身出門新衣服也全是泥點,少不了挨大人的罵。但一下雨,仍然樂此不疲;即使不下雨,我們同樣也能在土里找到樂趣,拾來破碗的底,填上濕土,用手拍拍,用腳踏踏,像大人打土坯一樣,弄出一個個圓圓的土餅,比賽誰打得多;就是沒有濕土,那也沒有關(guān)系,我們可以和尿泥;持續(xù)干早,路上二三寸厚的趟土也會給我們帶來快樂,光著屁股坐在細(xì)如面粉的浮土里,溫暖舒適,用小手把土堆起又推倒,或者在土里畫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同時,也把自己抹成了個大花臉、土娃娃。再要么在地上掏一個小洞,每人幾個核桃滾核桃窩。另外,看麻雀打架、螞蟻搬家、蜜蜂采花、蜘蛛結(jié)網(wǎng),或是捕捉知了、追逐蝴蝶,都是極有樂趣的事兒。
童年的歡樂浸沉在村頭的池塘里。一夜大雨,村頭的澇池里漲滿了一池綠水,雖然出門前大人再三叮囑不許去,但擋不住的誘惑引著我們不聽使喚的腿腳來到村頭。挽起褲腳把腳放進(jìn)水中,對絕少見水的原上孩子來說是相當(dāng)愜意的了,更不要說眼前還有幾只快活的蜻蜒飛舞,許多叫不上名字的蟲子在水面上時潛時現(xiàn)。有一種叫“賣麻的”蟲子,四只腳浮在水上,游來游去;疊只小紙船放入水中,用水潑著讓它航行,算是一種頗為高雅的游戲。如果有漂水花的技術(shù),拿一小塊小瓦片,順著水面用力投去,瓦片會在水中跳躍兩三下,激起一連串圓暈。黃昏時分,青蛙悄沒聲息地鉆出岸邊,露出鼓鼓的眼睛,準(zhǔn)備夏夜的大合唱。全村所有的麻雀聚集村頭的大楸樹上,熱烈地議論著什么,太陽沉入西山,它們像聽到休息的命令,啞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