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fēng)雨中飄零的小船回家聞驚雷
經(jīng)過十四個小時的漫漫征程，又換乘幾躺汽車，終于看到了久違的村莊，還有那日思夜念的爹娘，父親和母親都在村口等我，親人相見，雖話語不多，但那種感覺讓人實在是不得不感動。
回家的那么一段路上，碰上好幾個村里的人，父親還是從前那樣和他們打著招呼，很客氣但又稍微有些驕傲。
回到家，飯早準(zhǔn)備好了。母親知道我愛吃水餃，就包了好多水餃。這不，還沒坐下多久，水餃已經(jīng)端上了桌子，我也是太餓了，也沒怎么客氣，就自顧自地吃起來，他們也開始吃了。
過了一會，我發(fā)現(xiàn)母親好象只是端著碗，而沒有吃，我抬起頭，正和母親的目光相遇，我這才覺得好象有什么不對勁。
這時父親剛吃了一個水餃，就打了一聲嗝，然后他就端起旁邊一碗水喝了幾口。父親也意識到我們都停了下來，就招呼著：“來，吃啊，走了那么遠(yuǎn)的路一定餓的很，你娘知道你愛吃餃子就早早地做好了等你回來。”
我點點頭，然后夾了一個慢慢地放進(jìn)嘴里，父親接著咽下第二個餃子的時候又打了一聲嗝，這時我看到母親臉上再也沒有剛才相見的喜悅，而完全換成了一種焦慮和恐懼的表情，我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么，但這種氣氛我明顯地感覺到不正常。
我試探地問母親：“娘，怎么了？”
母親猶豫了一下，回答說：“你爹最近吃飯老是被噎著，你知道這代表什么嗎？”
父親瞪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啊，別胡思亂想了，孩子幾千里地回來，連頓安生飯都吃不上，你說這干啥？”
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什么，但又不是很明白，這時再也無心吃飯，我知道我娘是瞞不住事的，就向她問道：“娘，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說清楚一點行不行？”
娘也是很為難的樣子，反問到：“你知道你爺爺?shù)玫氖裁床幔?rdquo;
我爺爺在我剛出世不到一歲就去世了，所以我根本不記得他，但后來我卻從大人嘴里得知他是得食道癌才去世的。因為這個詞太刺耳了，所以我就牢牢地記住了它。
現(xiàn)在母親問起，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我清楚自爺爺?shù)媚遣≈螅赣H就對那個詞很敏感，所以我張開了嘴，但沒說出話。
這時父親又在打嗝，而母親看父親的眼里已經(jīng)有了淚光。
我突然明白了，母親的意思是父親得病了，而且是我爺爺那種。
我一下覺得脊背發(fā)涼，不，不可能，也不可以，我怎么可以把那么殘酷的字眼跟自己的父親聯(lián)系起來，可眼前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就問：“這樣多久了？”
母親說：“今年春天還沒有，我清楚地記得春天我們?nèi)ズ訛├锔�，那時我包的包子他還能大口大口地吃。就是在麥夏的時候，你爹感冒了一次，而且感冒的非常厲害，當(dāng)時因為農(nóng)活實在太多了，我不但沒好好照顧他，還左一遍右一遍的埋怨他，我和咱利（我那當(dāng)時才十七八歲的妹妹）又弄不動那小麥，你爹幾天都沒吃飯，發(fā)著高燒，眼看雨要來了，就硬撐著把那一房子的麥子給背下來。后來吃飯就偶爾會噎著，開始我們還都以為是感冒引起的嗓子發(fā)炎，讓村里大夫開了一些藥，開始吃了好一些，可后來就不行了。那天我看他噎地實在太厲害了，就想到會不會是那病，可又不敢說出來，你爹那么明白的人，應(yīng)該早就感覺到了，我說跟你說一聲，他就硬是不讓，怕影響你學(xué)習(xí)，那天在電話里我差點就跟你說了，你爹一把搶過電話硬是強(qiáng)裝著沒事的語氣說家里很好。”
我想起來了，就是那次也是唯一一次他們主動給我打的電話，母親在電話那邊哭的很厲害，我問原因，她只是說想我，讓我放假后一分鐘都不要在學(xué)校多呆，即刻回家。我現(xiàn)在才明白這個電話的真正含義。
我轉(zhuǎn)向父親，這時他也正在看著我：“爹，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覺得會是嗎？”我覺得我眼里已經(jīng)有了液體。
父親還是故做輕松的說：“來來，說那干嗎，我們吃飯。”說著自己夾了一個餃子放進(jìn)嘴里，可一過喉嚨，馬上就聽到那刺人心肺的打嗝聲，他不得不再一次端起母親給他準(zhǔn)備好的水。
父親看著我和母親焦急的眼光，嘆了口氣，：“是，當(dāng)年你爺爺開始的時候就是這個癥狀，先是老是被噎著，后來越來越嚴(yán)重，到最后連水都喝不進(jìn)一滴，活活地被餓死渴死。可他得病的時候是63歲，我覺得就算是那病，也太早了吧。”
聽到這，我的心真是徹底涼了，以父親這么理智的人，說出這些話來，那就是他自己已經(jīng)給自己確診了，我實在不敢往下想。
后來我才知道，他其實真的早就感覺到了，就是在麥夏的那次感冒之后，他心里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可又不愿讓自己的家人知道，就跟我大伯透露了，他說：“哥，我覺得我最近吃飯老是被噎著，可能我也得走咱爹的老路。”可是他們兩個人誰都把這瞞地死死的，直到母親無意中發(fā)現(xiàn)。
沉寂了一會，我跟父親說：“爹，我覺得現(xiàn)在我們該做的是去醫(yī)院檢查一下，萬一不是呢？”
沒想到父親堅決的搖了搖頭，說：“如果不是，你去醫(yī)院檢查不是白花錢嗎？”
我焦急地說：“那要萬一是呢？”
父親苦笑了一下，說：“是又能怎樣？是就等死！”
母親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哭出聲來，“二明，你死，你死了我們怎么辦呢，你說要是沒了你，我們這些孤兒寡母的可怎么過�。�”
父親眼里也泛著淚光，“我怎么舍得丟下你們呢？可誰能管得了生病呢？”
我趕緊接過話說：“醫(yī)院能管的了啊。”
父親說：“醫(yī)院能管？你爺爺?shù)臅r候治不了，現(xiàn)在還一樣是不治之癥，去醫(yī)院最終還不都是人財兩空？再說，就咱這家庭條件，還是別折騰了，能活一天就干一天活，等哪天活不了了那就死。”
好殘酷的話語，好殘酷的現(xiàn)實！就這樣，我回家的第一天飯都沒吃成，不管我和母親怎么把嘴磨破，父親就是不答應(yīng)去醫(yī)院檢查。
最后我只好用退學(xué)要挾，“爹，要真的有一天你不在了，那這個家就只有靠我去維持，我也只有退學(xué)為這個家另謀生路了，這樣你們辛辛苦苦熬了一輩子的愿望也就落空了，你自己可要掂量好啊。”
父親最終松了口，答應(yīng)去醫(yī)院，可條件是必須把地里的活做完，除了答應(yīng)我們也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
后來一段時間全家人就只顧著忙地里的農(nóng)活，期間誰都沒有再提這件事，好象也恢復(fù)了以前那樣安定祥和的局面，父親心里怎么想，現(xiàn)在我猜應(yīng)該是緩兵之計，而我們則是想盡快把這些活趕完，然后再去給自己的親人治病，這種病拖一天就加重一分的危險。
初一:聆聽尓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