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人癡醉
淫雨霏霏,這是否可看作是上蒼的恩賜?在久經(jīng)冬季的干燥下,倏然下起綿柔柔的春雨,難道你不會感到濕潤潤的快意?這春雨,似草尖,輕輕地撓你的心窩兒,難道你不會感到癢酥酥的?甚至有一種想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打滾兒的沖動?難道不能勾起你對它的愛意?
春雨撩撥著人的欲望。
“春雨貴如油”,莊稼是農(nóng)人的命根子,很容易想象他們在漫長的冬季里是如何盼星星盼月亮,無數(shù)次地企盼春雨的到來——只為第一場春雨。他們在火爐旁想著播種的事情,趕集時想著播種的事情,在吃喝拉撒時想著收成時的欣喜,甚至睡覺時也過一把豐收情景時的癮。醒來發(fā)現(xiàn)不過是一場夢,若有所失,想倒頭回去再續(xù)夢,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續(xù)不上了。這時春雨乍然而至,終于澆灌了他們浮躁的心。
詩人則安然。他們會穩(wěn)重地、靜靜地等待著春雨的到來。等春雨飄然而至的那一刻,他們寧靜的心也禁不住誘惑了,僵滯的思維高速運轉起來,凍結的筆管也熾熱起來——詩人絕不放過任何詩意。于是,孟浩然夜里聞雨聲,寫下“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杜甫入夜悟雨意,揮墨“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韓愈京城看雨景,即興“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他們把自己的得意之作載于汗青黃紙上,是想在后世找到忠實粉絲抑或是知己?
隱者山人對這春雨有何情趣?他們也許把春雨看作是寂寞里的一絲熱鬧?或者看作是紅塵外的一絲清凈?抑或是先哲臨終前的縷縷哲思?誰說他們不可能在山麓下設一茶案,煮沸茶水,任雨水融進裊裊茶香,嘬一口甘甜?誰說他們不可能在榻上酣睡,卻被從窗沿滑落的雨珠喚醒?誰說他們不可能在竹林間焚香撫琴,任雨聲、琴聲與靈魂的顫音融成天地間的絕響?他們也許要感激春雨,慶幸自己與春雨達成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那么才子佳人?他們也許會撐一把油紙傘,踏著青磚綠瓦上的雨痕,于嘻笑說逗中在這飄飄灑灑的,如繡花針、如草尖、如細線的春雨中漸漸淡去,留下他們的足跡與雨痕交織……
……
春雨,醉人。醉者之意不在水,在乎春雨也。
一場春雨人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