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母愛的散文隨筆:母親的笤帚
編者按：母親的笤帚，是她對兒子的關(guān)照之心。以后想起母親，會多一樣媒介：笤帚。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母親的笤帚》。
前幾天，剛吃過早飯，母親對我說：讓洪燁去四集拿笤帚吧，拿好送回去，你弟要回來了!——洪燁是她孫子，我的侄兒。
“這事不急，笤帚不是什么金貴的東西，送你們回去的路上可以順便取。”
“回去要用呢，一大丈地方，沒有笤帚怎么行!”
“院子大不錯，可舊笤帚總有的。”
母親很不滿我的語氣，她堅持說：“你舅舅(我孩子的舅舅)要用它刷墻掃挑臺呢，舊笤帚怎么行!”
“那好辦，順便買個雞毛撣子，撣灰比笤帚好!”我回道。當時，我不大不理解母親執(zhí)著于笤帚的原因。掃地有舊笤帚，撣塵有撣子，為什么非得讓孩子寒冷里跑一趟呢?
自從進了臘月，母親就時不時地說，“國芳要回來了”“你舅舅(我孩子的舅舅)要回來了”。有時候也直接問，國秀他們什么時候回來?有時也操心大姐的事。她知道，她操心也是白操心，說過以后，自己把話題掐滅了。仿佛那些問句是思考過程中不小心漏出來的。她發(fā)覺了，便也閉口了。
母親提的笤帚，是她跟我大娘要的蘆粟苗子(穗子)，她親手把它們抱太陽下曬干，親手抹了蘆粟粒，把它們交給姑母的。姑母答應(yīng)請村上師傅扎，扎好了送過來，或者我們?nèi)ト ?/p>
那兩把笤帚成了她心心念念惦記的事物。
有一天吃午飯時，母親打聽：扎一把笤帚多少錢?
“總要十元二十元吧!現(xiàn)在手工貴呢!沒多少人有這手藝了。”我老公告訴他。母親不言。過半晌說：“你老爹爹在世，扎笤帚不要錢。”這是母親順便想到的事。我想工錢再貴，她還是要扎的，她不舍得她親自勞動過的產(chǎn)品淪為無用。她已經(jīng)很久不勞動了。
我有點理解母親執(zhí)著地取回笤帚的意圖了。昨天是臘月二十三，弟弟可能回鄉(xiāng)的日子。吃早飯時，母親吩咐：洪燁今天去取笤帚，順便把錫箔送回老家。顯然，這是她深思熟慮過的事情。也許一夜都在盤算這件事，怕我不同意，怕我看輕她的笤帚。
兩個月前，母親坐在小圓凳上對我垂淚：“我這得的是什么病?怎么就沒有個頭呢?活在世上一點用也沒有了!”兩個月前我自己說過的話，現(xiàn)在一句也說不出口了。我當時還笑著說：“媽，您都八十了，您還想怎么著?去挑擔子，還是去挖泥?”
“挑擔子挖泥比現(xiàn)在這樣好!我情愿挑擔子呢!”
母親很少情緒激動，這是她第一次因為疾病流淚，因為想要有用而不能流淚。
笤帚的價值，不限于一堆材料并手工的價錢。蘆粟苗子是大娘給的，她們關(guān)系親密。來自老家的東西，在母親眼里總是格外值錢。上次大娘來看她，特地送了幾十枚雞蛋，放冰箱里十來天，居然有十幾個壞了，母親甚為可惜。雞蛋變壞，是她自己夜間燒水煮蛋發(fā)現(xiàn)的。母親床頭放著我們給她準備的零食，可是難得有她喜歡的。夜間起來煮蛋，也并不一定多么想吃雞蛋，應(yīng)該是“老家的草雞蛋”起了作用。母親在某些方面的固執(zhí)己見，讓我們又驚詫，又難過。打上她印記的事物越來越少了啊。
一定要成全母親，成全她對兒子的關(guān)照之心，把那兩把笤帚取回來，趕在弟弟歸家之前送回老家。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以后想起母親，會多一樣媒介:笤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