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時間倒數(shù)
突然想起外婆的笑了。多么奢侈和美好。問起外婆近況，姐姐說外婆手上裂了一道道的口子，她已經(jīng)買藥給外婆了。“外婆像又老了”，姐姐剛從遠方回來小住，沉浸在團聚的喜悅中。我們有誰心疼到我們的長輩們在蒼老了？我感恩外婆闖過鬼門關(guān)，還有機會讓我們來敬孝。可是我做了多少？一直記憶猶新那些個寒冷的冬季，外婆抱著我冰冷的腳藏在她瘦弱的懷里。我突然想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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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最近一次和外婆在一張床上睡覺是在一個冬天，她開始還不同意，“我年紀大了，睡眠不好會影響寶貝睡覺呢”，夜里醒過來，發(fā)現(xiàn)外婆幫我被角揶得好好的，她卻和我有距離，自己蜷在一個角落。外婆的小心翼翼讓我心糾。外公去世后，外婆變得寡言少語了。家里的人都在忙，有時候看到她不知道在忙碌什么的背影都感覺孤獨。曾經(jīng)，外公外婆一起看電視，外婆和外公討論劇情，外公識文斷字，在一旁做講解。曾經(jīng)，外公外婆一起剝豆角擇青菜，收拾干凈了用個小籃子送到幾個女兒的家門口�，F(xiàn)在外婆看電視，看哪個臺都好，眼皮合上了，寂靜的房間里，電視開始看她。今年，小姨說外婆不敢一個人住，說晚上睡不著。外婆啊，我在想你。這個時候你一個人在房間睡著了嗎？眼淚和筆墨一起淌下來。猶如那年那瞬間看到醫(yī)生用粗粗的針管從外婆后背抽液體，外婆無聲的痛苦的扭曲著的臉。
假如時間倒數(shù)，我們能明白該做什么嗎？
（二）
有個話題十幾年不敢觸及---奶奶，我怕這個詞。祖母不在了，多少人多少事可以忽略，包括這些年有過的所有悲傷都可以分崩瓦解，唯獨這個我從來沒有放下。
若你在。若你在！
記得小學(xué)時侯，我們?nèi)忝迷诩規(guī)缀鯖]有自己疊過被子掃過地。早上我們?nèi)忝眠筮笤粋�要吃蛋炒飯一個要吃面還有一個叫嚷著要吃皮蛋粥，她和媽媽就一人炒飯一人下面條一邊熬著粥。她幫我梳頭發(fā)，到我高了坐在椅子上她還幫我梳。下大雨了，她趕緊拎著三把雨傘提前到學(xué)校等我們?nèi)忝�，回家。她以前身體一直很好，可是偏偏生病了就是憎惡的癌。她入院動手術(shù)前一天，還堅持要給我做飯，因為我說我最愛吃她炒的飯。那頓飯是什么味道？只記得連說好吃好吃，把臉卻差點埋到了飯碗里，眼淚混著米粒往下吞。
記憶就定格在她站在廚房的身影，褲管變得粗了，風吹過，小腿纖細。
她手術(shù)后發(fā)過一次火。下雨了，她披上雨衣找到我的同學(xué)家，請同學(xué)家?guī)兔σ黄鸢呀o我的雨具帶去，我同學(xué)家說淋點雨有什么關(guān)系啊，她忿忿回來要自己送到學(xué)校，幸好碰到一個鄰居，鄰居趕緊叫她回家歇著，鄰居幫她把雨具送到學(xué)校。
她叮囑我們要靠馬路右邊走，過馬路要看來往車輛。
她打嗎啡了，可估計著五六點還都會醒過來問我們是不是該放學(xué)了。
我說奶奶你疼別忍著，你叫出來，她笑一下，我抽一口煙行不行。
她生病后從來沒有流露難過和悲傷。唯一一次她流淚，是我站在旁邊哭泣，她突然醒了，我沒有來得及擦干凈淚水，她問我怎么了，她說沒事的奶奶沒事，我抱著她愣是嘴唇咬破了，哭聲還是跑出來，她也流淚了，你難過奶奶也難過。
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你分享生命的�。�
大悲無聲，大悲無文。寫奶奶，n年前寫就是這樣，毫無章法，寫過完完整整的一個關(guān)于紀念奶奶的文章大概五六頁信紙，爸爸說從文章結(jié)構(gòu)上沒有體現(xiàn)水平，沒有主次，沒有重點。我說我想起來的都舍不得刪掉，什么都是重點。不談發(fā)表，個人的日記，我寫了就是要我的后輩們也不能忘記了我的奶奶。
昨晚突然夢見奶奶了，醒來枕頭已濕了半邊。在獨處的時候在放任自己去懷念的時候，我會偷偷默念“奶奶奶奶”，到念出聲，我從來沒有變過，對我自己的奶奶特有的音調(diào)，第2個字的輕聲，或者是撒嬌時候的拖音，只對你！奶奶到去世還才淺淺幾道皺紋，白頭發(fā)還是在生病時候才多起來一些的，有酒窩，皮膚白，特別愛干凈，喜歡雪花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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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姚晨，她說她母親現(xiàn)在41歲，22歲時生下了她。如果上天眷顧，她母親能夠活到100歲，那就還有59年的時光。如果她每半年回去見她母親一次，那就還有118次的時間……她說真希望自己這道數(shù)學(xué)題算錯了。潸然！我們有多久沒見家人沒有體貼他們？
古有子路負米，有埋兒奉母，有臥冰求鯉，有戲彩娛親。為躲避亂世，老萊子自耕于蒙山南麓，盡揀美味供奉雙親，70歲尚不言老，常穿著五色彩衣，手持撥浪鼓如小孩子般戲耍，以博父母開懷。一次為雙親送水，進屋時跌了一跤，他怕父母傷心，索性躺在地上學(xué)小孩子哭，二老大笑。他的孝行感動了楚王，親往請其出山輔政，老萊子面對高官厚爵，毫不動心，婉言謝絕了楚王的聘請，陪雙親終老山野。
如今家中尚有老人的人們，你是不是開始嫌棄他們行動遲緩，是不是責怪他們洗碗筷不干凈，是不是埋怨他們絮絮叨叨臟兮兮…可是，我們也都會老的。還有，你不知道你其實有多幸福，我有多羨慕。不要說條件不夠時間不夠，我們一句溫熱的話，一個尊重的眼神他們都會很滿足！何必在人死后去傷心追悔，去表演痛哭，去搞形式主義的追悼！
這十幾年我常對生命抱敬畏之心，我用倒數(shù)的姿態(tài)深愛我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