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狼灰滿5
經(jīng)過夏秋兩季的努力，灰滿和黃鼬雙體并行已演練得十分嫻熟。在平地上，灰滿只需將兩根殘輕輕勾在黃鼬身上，便可六條腿錯落有致地疾行，攀登懸崖峭壁，它一口叼住黃鼬的頸皮，兩個身體便緊緊粘合在一起。走羊腸小道，路面過于狹窄時，它索性整個身體騎在黃鼬背上，穩(wěn)當(dāng)?shù)镁拖褚涣黩T手騎在一匹聽話的馬身上一樣。鉆灌木叢，也像走羊腸小道，所不同的是，它騰出兩只前爪扒開攔路的葛藤荊棘，比獨(dú)狼單行還要利索些。
雙方配合得越來越默契，灰滿只要一抬腿，一眨眼，一顫耳翼，一掃尾巴，黃鼬就心領(lǐng)神會，曉得該走該停該臥伏該跳躍該躥撲。心有靈犀一點(diǎn)通，好像天生就是匹連體狼。
也不知是身體適應(yīng)角色的變化，還是角色引導(dǎo)身體異化，黃鼬的身體不再往高處長，而是橫向擴(kuò)展，四肢粗壯有力，腰圍變粗并向下微墜形成一條弧線，就像一具天然馬鞍。右背軟肋被勾出兩只馬蹄形小凹坑，深得能蓄住雨水。后頸皮也長出一塊厚繭，粗糙韌實(shí)。
那天，灰滿跨著黃鼬在山坡上奔跑，突然前面一叢曼陀羅里蹦出一只長耳朵兔子。灰滿兩眼放出綠光，策動黃鼬猛追上去。長耳朵野兔后肢比前肢長一倍，善躥跳，速度不亞于狼。野兔還挺狡猾，逃命時兩只劍麻葉似的長耳朵貼在腦后，憑著靈敏的聽覺，不用回頭，即可聽清背后捕獵者的動靜，聽到捕獵者快追上來了，冷不防斜刺拐彎，捕獵者被慣性沖出老遠(yuǎn)，等扭過頭來再追，彼此的距離已拉得很大了。在狼群中只有出類拔萃的大公狼才有可能只身捕捉到長耳朵野兔。單獨(dú)一匹母狼或草狼望見兔子，盡管饞得流口水，也只能望兔興嘆�；覞M跨在黃鼬背上，在平緩的山坡上追了老半天，也沒能得手。有好幾次眼看就要咬到短短的兔尾巴了，狡兔突然斜刺轉(zhuǎn)彎，狼牙便咬了個空。黃鼬已累得吭哧吭哧直喘粗氣，用眼光要求它停止追攆�；覞M不愿半途而廢。大半年來，它天天像鬣狗那樣撿食腐肉，或者像貓頭鷹那樣嚼山老鼠，早吃膩了，吃得倒了胃口，好不容易遇到一頓候補(bǔ)美餐，豈肯輕易放棄。更重要的是，它吃盡苦頭跨在黃鼬背上學(xué)走路學(xué)奔跑學(xué)爬坡學(xué)鉆灌木林學(xué)攀登懸崖峭壁，究竟為的是啥子嘛？還不就是為了能像正常狼那樣闖蕩山林追逐獵物！它覺得眼前這場追獵野兔既是對所付出心血的一種本利回收，又是一場嚴(yán)峻的生存考驗(yàn)。追不上這只狡兔，它死也不會瞑目的。它將兩根殘肢毫不留情地?fù)冈邳S鼬軟肋拼命朝前牽拉，快追，快追，這是一次命運(yùn)的賭博，只能贏不能輸！黃鼬口吐著白沫，竭盡全力狂奔著。又快咬著兔尾巴了，灰滿看見，野兔長耳朵尖尖朝左扭曲，經(jīng)驗(yàn)告訴它，狡兔又要故伎重演斜刺拐彎了，野兔的長耳朵在躥躍時還起著舵的作用，可以使快速奔躥的身體在急遽拐彎時保持平衡。兔耳朵尖朝左扭曲，預(yù)示著野兔朝左猛拐�？筛Q測出野兔的企圖又能怎樣呢，它不能策動黃鼬來個提前拐彎的，野兔的聽覺比狼靈敏得多，它和黃鼬提前左拐，狡兔肯定就不拐彎了，這一來輸?shù)酶鼞K。怎么辦？黃鼬背上已汗?jié)窳�，狼的汗腺極少，一般是不出汗的，一旦出汗就是快累得虛脫了。這一口再咬不到該死的野兔，黃鼬就沒有力氣再繼續(xù)追攆，將前功盡棄。要是兩匹狼分頭追就好了，前后夾擊，或左右包抄，兔子即便再生兩條腿也難逃厄運(yùn)。它和黃鼬是兩匹狼，遺憾的是無法拆開分頭行動。拆開，灰滿腦子里突然爆出一個亮點(diǎn)，它和黃鼬是組合在一塊的雙體狼，能組合為啥不能拆開？并起來是雙體狼，拆開就是兩匹狼。為了生存，值得冒險去試一試。
吱溜，野兔果然朝左斜刺拐彎
可憐的黃鼬，還照直奔跑；害狼不淺的慣性喲。
灰滿已有準(zhǔn)備，在狡兔斜刺拐彎的一瞬間，左側(cè)兩條健全的腿在地上猛蹬，右側(cè)兩條殘肢在黃鼬背上猛蹬，它的身體從黃鼬身上脫離開了，一分為二，奇妙地拆開，起跳，撲躥，攫捉，噬咬，猶如向左前方撒去一張灰色的天網(wǎng)。
狡兔做夢也想不到一匹雙頭怪狼怎么突然間變成兩匹狼了。它的長耳朵再靈敏，也聽不出組合狼的奧秘。它懵里懵懂地被壓翻在狼爪下。
長耳朵野兔拼命掙扎著�；覞M四條長短不一的狼腿站立不穩(wěn)，只好咬著兔子在地上打滾。被慣性沖出老遠(yuǎn)的黃鼬趕來了，很快咬斷了兔子的喉管。
灰滿喝著滾燙的兔血，高興得連聲嗥叫。自從它傷殘后，還是第一次吃到除山老鼠外的鮮活食物；更要緊的是，能逮著兔子，說明它灰滿能像正常狼那樣攆山狩獵，不再是要靠黃鼬去撿食腐肉來養(yǎng)活的殘狼。似乎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獲，關(guān)鍵時刻它還能從黃鼬身上拆開去。它朦朦朧朧感覺到這個拆開的動作是很有價值的，如進(jìn)一步修正完善，它從天空撲咬，黃鼬在地面攻擊，天上地下，不就是一種新穎獨(dú)到聞所未聞的立體撲擊嗎？
它激動得渾身顫栗。金色的秋天一晃就過去了，日曲卡山麓楓葉如火如霞。早晨，草葉覆蓋了一層白紗似的清霜。冬天就要來臨。按照狼的生物屬性，每到冬天漂泊在外的流浪漢都要?dú)w到群體中去。灰滿跨著黃鼬，離開了榆樹洞。
山東煙臺煙臺開發(fā)區(qū)第一小學(xué)五年級:陳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