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的味道
這幾天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拿一個小碗放點蜂蜜,溫水化開了,加點山楂汁,坐下慢慢地喝完,才去干別的事。
父親總是個閑不住的人。去年秋天他上山摘了很多的野山楂,曬了幾袋子的山楂干給我,每次回家都帶一大包來。這些東西太干了,也太酸澀了,不能放在嘴里嚼,只能拿了來加點冰糖熬汁喝。
國慶節(jié)前回去看他們,父親去給別人幫忙了,只有母親在家里等我們。放下東西,和母親閑聊了一會,母親去做飯,老婆去打下手,我起身去看他們還缺點什么。自從小侄子和小侄女來西安上學,弟弟一家也基本就安扎在城里了,山里就只剩下老父老母住在空空的兩層小樓里,弟弟弟妹會抽空回去看看,因為家里還有些農活。
轉了轉,吃的用的都還有,順著樓梯上到二樓,二樓的過堂中間,鋪著一張大席子,上面放滿了一串一串黑紫色的山葡萄。好多年都沒吃過這玩意了。我蹲下來挑了一把,一顆一顆摘下來放在嘴里咬,濃濃的汁液滿嘴都是,酸酸甜甜的。那酸,酸的透徹,一點都不矯情;那甜,也甜的清爽,一點都不扭捏。不論是酸還是甜,它們之間都伴隨著一股收不住的山野之氣。這味道就是童年時的味道,而這味道也正在離我們漸漸的遠去。
席子的旁邊,放了兩只籃子,里面裝滿了獼猴桃,那是年逾七十的老父親,一個一個摘了回來的。小時候的果腹之品,成了現(xiàn)在的稀缺之物。世易時移,恍若隔世一般。這些獼猴桃都是給我?guī)ё叩,皆因老婆孩子都喜歡,我也會偶爾吃幾個。它們的長相遠不及城里的好,但味道絕非種植園里出來的能比——這是吃和品之間永遠都無法逾越的距離——當我們的味蕾,漸漸地趨于一致、趨向機械的時候,這個世界就沒有了美味。
推開陽臺門,滿地滾著青綠青綠的野山楂,這也是父親的杰作。一個一個小小的,上面布滿了褐色的瘢痕和果銹。放在城里,是絕對不會有人看它們第二眼的。我找個落腳的地方,彎腰拾起了幾顆,果實還是硬硬的。放一顆在嘴里咬一點下來,先是濃重的澀,然后才是淡淡的酸,后味帶點苦。果實應該還沒有完全成熟。等接受了這味道,就全塞在嘴里,慢慢地感受那種酸澀。
下樓,飯已經(jīng)好了——母親的手搟面。我們邊吃邊和母親說話。每次吃母親做的飯,都會吃得撐撐的。很簡單的食材,能做出你不能忘記的味道的人,多半是母親。
吃完飯,因為母親要去給親戚家?guī)兔,我們也就早早走了。臨走的時候,不用說,那些野果子是少不了帶的。老婆去挑了獼猴桃,我拿了幾串山葡萄——這玩意估計除了我,家里沒人喜歡了,再去裝了野山楂,帶回去熬汁。
前幾天,把山楂取出一半,用水沖了沖,切開了加點冰糖加點水,慢火慢慢地熬了,取出汁放冷了擱冰箱里。每次喝的時候,就拿出來一點,加點熱水兌開了,放點蜂蜜,一家人喝。
熬完山楂汁的那天,給母親打了個電話,母親說,那山葡萄已經(jīng)加了糖放在缸里了。還沒喝到,我已經(jīng)知道,那絕對是這世界上最醇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