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八 列傳第二十八

　　子正業(yè)，仕至中書舍人，坐與上官儀善，配流嶺外。

　　張行成，定州義豐人也。少師事河間劉炫，勤學(xué)不倦，炫謂門人曰："張子體局方正，廊廟才也。"大業(yè)末，察孝廉，為謁者臺散從員外郎。王世充僣號，以為度支尚書。世充平，以隋資補(bǔ)宋州谷熟尉。又應(yīng)制舉乙科，授雍州富平縣主簿，理有能名。秩滿，補(bǔ)殿中侍御史。糾劾不避權(quán)戚，太宗以為能，謂房玄齡曰："觀古今用人，必因媒介，若行成者，朕自舉之，無先容也。"太宗嘗言及山東、關(guān)中人，意有同異，行成正侍宴，跪而奏曰："臣聞天子以四海為家，不當(dāng)以東西為限；若如是，則示人以益狹。"太宗善其言，賜名馬一匹、錢十萬、衣一襲。自是每有大政，常預(yù)議焉。累遷給事中。太宗嘗臨軒謂侍臣曰："朕所以不能恣情欲，取樂當(dāng)年，而勵節(jié)苦心，卑宮菲食者，正為蒼生耳。我為人主，兼行將相之事，豈不是奪公等名？昔漢高祖得蕭、曹、韓、彭，天下寧宴；舜、禹、湯、武有稷、契、伊、呂，四海乂安。此事朕并兼之。"行成退而上書諫曰："有隋失道，天下沸騰，陛下?lián)軄y反正，拯生人于涂炭，何周、漢君臣之所能擬？陛下圣德含光，規(guī)模弘遠(yuǎn)，雖文武之烈，實(shí)兼將相，何用臨朝對眾與其較量，以萬乘至尊，共臣下爭功哉？臣聞'天何言哉，四時行焉'；又聞'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duì)幠?。臣備員樞近，非敢知獻(xiàn)替之事，輒陳狂直，伏待菹醢。"太宗深納之。轉(zhuǎn)刑部侍郎、太子少詹事。太宗東征，皇太子于定州監(jiān)國，即行成本邑也。太子謂行成曰："今者送公衣錦還鄉(xiāng)。"于是令有司祀其先人墓。行成因薦鄉(xiāng)人魏唐卿、崔寶權(quán)、馬龍駒、張君劼等，皆以學(xué)行著聞，太子召見，以其老不任職，皆厚賜而遣之。太子又使行成詣行在所，太宗見之甚悅，賜馬二匹、縑三百匹。駕還京，為河南巡察大使。還，稱旨，以本官兼檢校尚書左丞。是歲，太宗幸靈州，太子當(dāng)從，行成上疏曰："伏承皇太子從幸靈州。臣愚以為皇太子養(yǎng)德春宮，日月未幾，華夷遠(yuǎn)邇，佇聽嘉音。如因以監(jiān)國，接對百僚，決斷庶務(wù)，明習(xí)政理，既為京師重鎮(zhèn)，且示四方盛德。與其出陪私愛，曷若俯從公道？"太宗以為忠，進(jìn)位銀青光祿大夫。二十三年，遷侍中，兼刑部尚書。太宗崩，與高季輔侍高宗即位于太極殿梓宮前。尋封北平縣公，監(jiān)修國史。時晉州地連震，有聲如雷，高宗以問行成。行成對曰："天，陽也；地，陰也。陽，君象；陰，臣象。君宜轉(zhuǎn)動，臣宜安靜。今晉州地動，彌旬不休。雖天道玄邈，窺算不測；而人事較量，昭然作戒。恐女謁用事，大臣陰謀，修德禳災(zāi)，在于陛下。且陛下本封晉也，今地震晉州，下有征應(yīng)，豈徒然耳。伏愿深思遠(yuǎn)慮，以杜未萌。"二年八月，拜尚書左仆射。尋加授太子少傅。四年，自三月不雨至于五月，復(fù)抗表請致仕。高宗手制答曰："密云不雨，遂淹旬月，此朕之寡德，非宰臣咎。實(shí)甘萬方之責(zé)，用陳六事之過。策免之科，義乖罪己。今敕斷表，勿復(fù)為辭。"賜宮女黃金器物。固請乞骸骨，高宗曰："公，我之故舊腹心，奈何舍我而去？"因愴然流涕。行成不得已，復(fù)起視事。九月，卒于尚書省，時年六十七。高宗哭之甚哀，輟朝三日，令九品已上就第哭。比斂，中使三至，賜內(nèi)衣服，令尚宮宿于家，以視殯斂。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都督。所司備禮冊命，祭以少牢，賻絹布八百段、米粟八百石，賜東園秘器，謚曰定。弘道元年，詔以行成配享高宗廟庭。子洛客嗣，官至雍州渭南令。

　　行成族孫易之、昌宗。易之父希臧，雍州司戶。易之初以門蔭，累遷為尚乘奉御，年二十余，白皙美姿容，善音律歌詞。則天臨朝，通天二年，太平公主薦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既而昌宗啟天后曰："臣兄易之器用過臣，兼工合煉。"即令召見，甚悅。由是兄弟俱侍宮中，皆傅粉施朱，衣錦繡服，俱承辟陽之寵。俄以昌宗為云麾將軍，行左千牛中郎將；易之為司衛(wèi)少卿。賜第一區(qū)、物五百段、奴婢駝馬等。信宿，加昌宗銀青光祿大夫，賜防閣，同京官朔望朝參。仍贈希臧襄州刺史，母韋氏阿臧封太夫人，使尚宮至宅問訊，仍詔尚書李迥秀私侍阿臧。武承嗣、三思、懿宗、宗楚客、宗晉卿候其門庭，爭執(zhí)鞭轡，呼易之為五郎，昌宗為六郎。俄加昌宗左散騎常侍。圣歷二年，置控鶴府官員，以易之為控鶴監(jiān)、內(nèi)供奉，余官如故。久視元年，改控鶴府為奉宸府，又以易之為奉宸令，引辭人閻朝隱、薛稷、員半千并為奉宸供奉。每因宴集，則令嘲戲公卿以為笑樂。若內(nèi)殿曲宴，則二張、諸武侍坐，樗蒲笑謔，賜與無算。時諛佞者奏云，昌宗是王子晉后身。乃令被羽衣，吹簫，乘木鶴，奏樂于庭，如子晉乘空。辭人皆賦詩以美之，崔融為其絕唱，其句有"昔遇浮丘伯，今同丁令威。中郎才貌是，藏史姓名非。"天后令選美少年為左右奉宸供奉，右補(bǔ)闕朱敬則諫曰："臣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嗜欲之情，愚智皆同，賢者能節(jié)之不使過度，則前圣格言也。陛下內(nèi)寵，已有薛懷義、張易之、昌宗，固應(yīng)足矣。近聞上舍奉御柳模自言子良賓潔白美須眉，左監(jiān)門衛(wèi)長史侯祥云陽道壯偉，過于薛懷義，專欲自進(jìn)堪奉宸內(nèi)供奉。無禮無儀，溢于朝聽。臣愚職在諫諍，不敢不奏。"則天勞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賜彩百段。以昌宗丑聲聞于外，欲以美事掩其跡，乃詔昌宗撰《三教珠英》于內(nèi)。乃引文學(xué)之士李嶠、閻朝隱，徐彥伯、張說、宋之問、崔湜、富嘉謨等二十六人，分門撰集。成一千三百卷，上之。加昌宗司仆卿，封鄴國公，易之為麟臺監(jiān)，封恒國公，各實(shí)封三百戶。俄改昌宗為春官侍郎。易之、昌宗皆粗能屬文，如應(yīng)詔和詩，則宋之問、閻朝隱為之代作。則天春秋高，政事多委易之兄弟。中宗為皇太子，太子男邵王重潤及女弟永泰郡主竊言二張專政。易之訴于則天，付太子自鞫問處置，太子并自縊殺之。又御史大夫魏元忠嘗奏二張之罪，易之懼不自安，乃誣奏元忠與司禮丞高戩云："天子老矣，當(dāng)挾太子為耐久朋。"則天曰："汝何以知之？"易之曰："鳳閣舍人張說為證。"翌日，則天召元忠及說廷詰之，皆妄。則天尚以二張之故，逐元忠為高要尉，張說長流欽州。長安二年，易之贓賂事發(fā)，為御史臺所劾下獄，兄司府少卿昌儀、司禮少卿同休皆貶黜。及則天臥疾長生院，宰臣希得進(jìn)見，唯易之兄弟侍側(cè)，恐禍變及己，乃引用朋黨，陰為之備。人有榜其事于路，左臺御史中丞宋璟請按之。則天陽許，尋敕宋璟使幽州按都督屈突仲翔，令司禮卿崔神慶鞫之。神慶希旨雪昌宗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