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謙之案:傅、範(fàn)本、王羲之本、趙孟俯本“為之”下有“者”字。又道藏宋張?zhí)貐R刻四家注在“為之”句下,王注有“為造為也”四字,他王本脫去此句。
天下神器,不可為。為者敗之,執(zhí)者失之。
嚴(yán)可均曰:“神器”,大典“器”下有“也”字!安豢蔀椤保鞅尽盀椤毕掠小耙病弊。
謙之案:遂州、景福、敦煌三本均無“也”字。又“天”字上,傅、範(fàn)本有“夫”字,河上公、王弼無。范應(yīng)元曰:“‘夫'字,阮籍同古本。”
易順鼎曰:按“不可為也”下,當(dāng)有“不可執(zhí)也”一句,請舉三證以明之。文選干令升晉紀(jì)總論引文子稱老子曰:“天下,大器也,不可執(zhí)也,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zhí)者失之!逼渥C一。王注云:“故可因而不可為也,可通而不可執(zhí)也!蓖踝⒂校瑒t本文可知。其證二。下篇六十四章云:“為者敗之,執(zhí)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zhí)故無失!薄盁o為”即“不可為”,“無執(zhí)”即“不可執(zhí)”。彼文有,則此文亦有。其證三。蓋有“執(zhí)者失之”一句,必先有“不可執(zhí)也”一句明矣。
馬敘倫曰:彭耜引黃茂材曰:“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zhí)也,至於人身,獨(dú)非神器乎?”是黃見本有此一句。
謙之案:“為者敗之”二句,又見第六十四章。鶡冠子備知篇曰:“故為者敗之,治者亂之!碑(dāng)亦本此。
夫物或行或隨,或噓或吹,
嚴(yán)可均曰:“夫物”,各本作“故物”。
謙之案:遂州本、敦煌本同此石。又“或噓”,河上、禦注作“或呴”,王弼作“或歔”,景福本作“或煦”,敦煌二本同此石。案敦、景、遂各本作“或噓”是也。“噓”與“吹”互訓(xùn)。噓,吹也,從口,虛聲;吹,噓也,從口從欠。一切經(jīng)音義卷八十引說文“噓”作“吹噓也”。卷五十四先引顧野王雲(yún)“口出氣曰噓”,次引說文“亦出氣也”。但“吹”與“噓”出氣相同,而緩急有別。易順鼎曰:“按‘歔'本字當(dāng)作‘噓',下文‘或強(qiáng)或羸',‘強(qiáng)'與‘羸'反,則‘噓'亦與‘吹'反。玉篇口部,噓、吹二字相通,即本老子。又引聲類云:‘出氣急曰吹,緩曰噓。'此吹、噓之別,即老子古義也。玉篇又有‘呴'字,引老子曰‘或呴或吹',與河上本同,蓋漢以後俗字!庇帧皣u”字,傅、範(fàn)本作“噤”。范應(yīng)元曰:“‘噤',嚴(yán)遵同古本,注引楚辭曰:‘噤閉而不言。'”謙之案:說文:“噤,口閉也!背o云:“閉口為噤!绷x與“吹”相反。夏竦古文四聲韻引道德經(jīng)“吹”字作□,“吹”“噤”對立,其說亦通。
或強(qiáng)或嬴,或接或□。陳注:墮
嚴(yán)可均曰:“或嬴”,各本作“或贏”。“或接”,禦注、河上“接”作“載”,王弼、梁簡文作“挫”。
羅振玉曰:“或強(qiáng)”,敦煌本作“強(qiáng)”!盎虼臁,河上、禦注、景福三本作“載”,景龍、敦煌二本作“接”。
范應(yīng)元曰:“或強(qiáng)或剉,或培或墮”,嚴(yán)遵、王弼、傅奕、阮籍同古本。畢沅曰:“墮”,俗作“隳”,非。
俞樾曰:按“挫”,河上本作“載”,注“載,安也”,“隳,危也”,是“載”與“隳”相對為文,與上文“或強(qiáng)或羸”一律。而王弼本乃作“挫”,則與“隳”不分二義矣。疑“挫”乃“在”字之誤!霸凇,篆文作□,故誤為挫也!盎蛟诨蜚摹,即“或載或隳”,載從□聲,在從才聲,而或亦從□聲,州輔碑“□貴不濡”是也。其聲既同,故得通用矣。
武內(nèi)義雄曰:賈大隱述義云:“王本或作接,或作隳。”(瀧川本欄外所引)據(jù)此則王本作“接”,而不作“挫”。景龍碑亦作“接”。雖然,“挫”“接”不通。據(jù)范應(yīng)元集解則王本作“培”,或作“墮”。按王本作“培”,由“培”字訛為“接”,又訛而為“挫”。“培”即莊子逍遙遊篇“培風(fēng)”之“培”同義,即乘之意,正與“隳”字相對。河上本作“載”字,亦乘之意,是河上本從義訓(xùn)而改字者也。
於省吾曰:按“接”應(yīng)讀為“捷”!敖印、“捷”乃雙聲疊韻字。禮記內(nèi)則“接以大牢”,注:“接讀為捷。”公羊僖三十二年“鄭伯接卒”,左傳、谷梁作“捷”。左莊十二年“宋萬弒其君捷”,公羊作“接”。荀子大略“先事慮事謂之接”,注:“接讀為捷!鼻f子人間世“王公必將乘人而鬥其捷”,釋文:“捷作接!睜栄裴屧b:“捷,勝也!闭f文:“敗城曰隓,□篆文!笔菈櫽袛×x,捷勝與墮敗,義正相對也。謙之案:碑本“□”乃“隳”之別構(gòu)。又俞說謂“載”“隳”相對,武內(nèi)說謂“培”“隳”相對,於說謂“捷”“墮”相對,三說各有所明,誼皆可通,以於說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