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五十五 列傳第一百四十三
冬十月，京師被兵。請旌死事盧象升，而追戮誤國奸臣楊嗣昌，逮跋扈悍將左良玉；防關(guān)以備反攻，防潞以備透渡，防通、津、臨、德以備南下。帝不能盡行。
閏月晦日召見廷臣于中左門。時姜埰、熊開元以言事下詔獄，宗周約九卿共救。入朝，聞密旨置二人死。宗周愕然謂眾曰：“今日當(dāng)空署爭，必改發(fā)刑部始已。”及入對，御史楊若橋薦西洋人湯若望善火器，請召試。宗周曰：“邊臣不講戰(zhàn)守屯戍之法，專恃火器。近來陷城破邑，豈無火器而然？我用之制人，人得之亦可制我，不見河間反為火器所破乎？國家大計，以法紀(jì)為主。大帥跋扈，援師逗遛，奈何反姑息，為此紛紛無益之舉耶？”因議督、撫去留，則請先去督師范志完。且曰：“十五年來，陛下處分未當(dāng)，致有今日敗局。不追禍?zhǔn)�，更弦易轍，欲以一切茍且之政，補(bǔ)目前罅漏，非長治之道也�！钡圩兩唬骸扒安豢勺�，善后安在？”宗周曰：“在陛下開誠布公，公天下為好惡，合國人為用舍，進(jìn)賢才，開言路，次第與天下更始�！钡墼唬骸澳肯路榛鸨歧艿椋覈覕囊褬O，當(dāng)如何？”宗周曰：“武備必先練兵，練兵必先選將，選將必先擇賢督、撫，擇賢督、撫必先吏、兵二部得人。宋臣曰：‘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惜死，則天下太平�！寡裕袢蔗橅疽�。論者但論才望，不問操守；未有操守不謹(jǐn)，而遇事敢前，軍士畏威者。若徒以議論捷給，舉動恢張，稱曰才望，取爵位則有余，責(zé)事功則不足，何益成敗哉？”帝曰：“濟(jì)變之日，先才后守�！弊谥茉唬骸扒叭藬�，皆由貪縱使然；故以濟(jì)變言，愈宜先守后才。”帝曰：“大將別有才局，非徒操守可望成功�！弊谥茉唬骸八痪哒�，如范志完操守不謹(jǐn)，大將偏裨無不由賄進(jìn)，所以三軍解體。由此觀之，操守為主�！钡凵庠唬骸半抟阎��！彪纷谥芷稹�
于是宗周出奏曰：“陛下方下詔求賢，姜埰、熊開元二臣遽以言得罪。國朝無言官下詔獄者，有之自二臣始。陛下度量卓越，妄如臣宗周，戇直如臣黃道周，尚蒙使過之典，二臣何不幸，不邀法外恩？”帝曰：“道周有學(xué)有守，非二臣比�！弊谥茉唬骸岸颊\不及道周，然朝廷待言官有體，言可用用之，不可置之。即有應(yīng)得之罪，亦當(dāng)付法司。今遽下詔獄，終于國體有傷。”帝怒甚，曰：“法司錦衣皆刑官，何公何私？且罪一二言官，何遽傷國體？有如貪贓壞法，欺君罔上，皆可不問乎？”宗周曰：“錦衣，膏粱子弟，何知禮義？聽寺人役使。即陛下問貪贓壞法，欺君罔上，亦不可不付法司也。”帝大怒曰：“如此偏黨，豈堪憲職！”有間曰：“開元此疏，必有主使，疑即宗周�！苯鸸獬綘幹�。帝叱光辰，并命議處。翼日，光辰貶三秩調(diào)用，宗周革職，刑部議罪。閣臣持不發(fā)，捧原旨御前懇救，乃免，斥為民。
歸二年而京師陷。宗周徒步荷戈，詣杭州，責(zé)巡撫黃鳴駿發(fā)喪討賊，鳴駿誡以鎮(zhèn)靜，宗周勃然曰：“君父變出非常，公專閫外，不思枕戈泣血，激勵同仇，顧藉口鎮(zhèn)靜，作遜避計耶？”鳴駿唯唯。明日，復(fù)趣之。鳴駿曰：“發(fā)喪必待哀詔。”宗周曰：“嘻，此何時也，安所得哀詔哉！”鳴駿乃發(fā)喪。問師期，則曰：“甲仗未具�！弊谥車@曰：“嗟乎，是烏足與有為哉！”乃與故侍郎朱大典，故給事中章正宸、熊汝霖召募義旅。將發(fā)，而福王監(jiān)國于南京，起宗周故官。宗周以大仇未報，不敢受職，自稱草莽孤臣，疏陳時政，言：
今日大計，舍討賊復(fù)仇，無以表陛下渡江之心；非毅然決策親征，無以作天下忠義之氣。
一曰據(jù)形勝以規(guī)進(jìn)取。江左非偏安之業(yè)，請進(jìn)圖江北。鳳陽號中都，東扼徐、淮，北控豫州，西顧荊、襄，而南去金陵不遠(yuǎn)，請以駐親征之師。大小銓除，暫稱行在，少存臣子負(fù)罪引慝之心。從此漸進(jìn)，秦、晉、燕、齊必有響應(yīng)而起者。
一曰重藩屏以資彈壓�；础P(yáng)數(shù)百里，設(shè)兩節(jié)鉞，不能御亂，爭先南下，致江北一塊土，拱手授賊。督漕路振飛坐守淮城，久以家屬浮舟遠(yuǎn)地，是倡之逃也；于是鎮(zhèn)臣劉澤清、高杰遂有家屬寄江南之說。軍法臨陣脫逃者斬，臣謂一撫二鎮(zhèn)皆可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