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二十八 列卷第八十七
安燾,字厚卿,開封人。幼警悟。年十一,從學里中,羞與群兒伍,聞有老先生聚徒,往師之。先生曰:"汝方為誦數之學,未可從吾游,當群試省題一詩,中選乃置汝。"燾無難色。詩成,出諸生上,由是知名。
登第,調蔡州觀察推官,至太常丞、主管大名府路機宜文字。用歐陽修薦,為秘閣校理、判吏部南曹、荊湖北路轉運判官、提點刑獄兼常平、農田水利、差役事。時方興新法,奉行之吏,或迎合求進。司農符檄日夜下,如免役增寬剩,造簿供手實,青苗責保任,追胥苛切,其類旁午。燾平心奉法,列其泰甚于朝。移使京東路,過闕入見,神宗偉其儀觀,留檢正中書孔目房、修起居注。
元豐初,高麗新通使,假燾左諫議大夫往報之。高麗迎勞,館餼加契丹禮數等,使近臣言:"王遇使者甚敬,出誠心,非若奉契丹茍免邊患而已。"燾笑答曰:"尊中華,事大國,禮一也,特以罕至有加爾。朝廷與遼國通好久,豈復于此較厚薄哉!"使還,帝以為知禮,即授所假官,兼直學士院。
知審刑院,決剖滯訟五百余案。因言:"每蔽獄上省,輕重有疑,則必致駁,勢既不敵,故法官顧避稽停。請自今以疑獄讞者,皆得輕論。"從之。求知陳州,還,為龍圖閣直學士、判軍器監(jiān)。
命館遼使。方宴近郊,使者不令其徒分坐廡下,力爭之,使無以奪。至肆儀將見,又不使綴行分班,使者入,余皆坐門外,壽請令門見而出,眾始愧悔。逮辭日,悉如儀。或謂細故無足較,燾曰:"契丹喜嘗試人,其漸不可長也。"俄權三司使,改戶部尚書。六年。同知樞密院。
夏人款塞,乞還侵疆。燾言:"地有非要害者固宜予,然羌情無厭,當使知吾宥過而息兵,不應示以厭兵之意。"哲宗立,復仍前議,二府遂欲并棄熙河。燾固爭之,曰:"自靈武而東,皆中國故地。先帝有此武功,今無故棄之,豈不取輕于外夷?"于是但以葭蘆等四砦歸之。
蔡確輩更用事,燾循循其間,不能有所建明。元祐二年,進知院事。時復洮、河,擒鬼章青宜結,二邊少清,而并塞猶苦寇掠。燾言:"為國者不可好用兵,亦不可畏用兵,好則疲民,畏則遺患。今朝廷每戒疆吏,非舉國入寇毋得應之,則固畏用兵矣。雖僅保障戍,實墮其計中,愿復講攻擾之策。且乾順幼豎,梁氏擅權,族黨酋渠多反側顧望。若有以離間之,未必不回戈而復怨,此一奇也。"其后夏人自相攜貳,使來修貢,悉如燾策。
宣仁太后患國用不足,頗裁冗費,宗室奉亦在議中。燾諫曰:"陛下雖痛抑外家,以示至公,然此舉不可不深思而熟計。"太后悟,遂止。
大河北流,宰相主水官議,必欲回之東注。燾以河流入濼淀,久必淤淺,恐河朔無以御敵,遂上言曰:"自小吳未決之前,河雖屢徙,而盡在中國,故京師得以為北限。今決而西,則河尾益北,如此不已,將南岸遂屬敵界。彼若建橋梁,守以州郡,窺兵河外,可為寒心。今水官之議,不過論地形,較功費;而獻納之臣,不考利害輕重,徒便于治河,而以設險為緩,非至計也。"帝雖然之,而回河之議紛起,東北蕭然煩費,功亦不就。
三年,同列皆序遷,且新用執(zhí)政,燾獨如初。詔增其兩秩,燾懇辭曰:"是雖有故事,竊意以一時同列超升之故,特用是以慰安其心爾。今日愿自臣革之,使朝廷不為姑息,而大臣稍敦廉恥之風,庶或有補。"竟不受。以母憂去,卒喪,拜觀文殿學士、知鄭州,徙潁昌及河南府,入為門下侍郎。
宣仁之喪,宗室既為三年服,才越歲,章惇拜相,欲革為期。燾爭之曰:"上以先后保佑之久,追崇如恐不盡,茲用明道故實耳。遽改之,播諸天下,非佳聲也。"乃止。燾與惇布衣交,覬其助己,燾不肯少下之。陽翟民蓋漸有財訟,而與諫官來之邵交通,開封得其事。惇右之邵,欲薄其罪,燾不可;復欲并劾開封,燾又不可,遂與惇隙。明堂齋祠,為儀仗使,后官有絕馳道穿仗而過者,燾方舉劾,諫官常安民又言,教坊不當于相國寺作樂。帝怒,欲逐安民,燾為救釋。惇遂譖其相表里,出知鄭州,徙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