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六十 列傳第一百一十九
時金人有割地之議,澤上疏曰:"天下者,太祖、太宗之天下,陛下當(dāng)兢兢業(yè)業(yè),思傳之萬世,奈何遽議割河之東、西,又議割陜之蒲、解乎。自金人再至,朝廷未嘗命一將、出一師,但聞奸邪之臣,朝進(jìn)一言以告和,幕入一說以乞盟,終致二圣北遷,宗社蒙恥。臣意陛下赫然震怒,大明黜陟,以再造王室。今即位四十日矣,未聞有大號令,但見刑部指揮云'不得播赦文于河之東、西,陜之蒲、解'者,是褫天下忠義之氣,而自絕其民也。臣雖駑怯,當(dāng)躬冒矢石為諸將先,得捐軀報國恩足矣。"上覽其言壯之。改知青州,時年六十九矣。
開封尹闕,李綱言綏復(fù)舊都,非澤不可。尋徙知開封府。時敵騎留屯河上,金鼓之聲,日夕相聞,而京城樓櫓盡廢,兵民雜居,盜賊縱橫,人情忷々。澤威望素著,既至,首捕誅舍賊者數(shù)人。下令曰:"為盜者,贓無輕重,并從軍法。"由是盜賊屏息,民賴以安。
王善者,河?xùn)|巨寇也。擁眾七十萬、車萬乘,欲據(jù)京城。澤單騎馳至善營,泣謂之曰:"朝廷當(dāng)危難之時,使有如公一二輩,豈復(fù)有敵患乎。今日乃汝立功之秋,不可失也。"善感泣曰:"敢不效力。"遂解甲降。時楊進(jìn)號沒角牛,兵三十萬,王再興、李貴、王大郎等各擁眾數(shù)萬,往來京西、淮南、河南、北,侵掠為患。澤遣人諭以禍福,悉招降之。上疏請上還京。俄有詔:荊、襄、江、淮悉備巡幸。澤上疏言:"開封物價市肆,漸同平時。將士、農(nóng)民、商旅、士大夫之懷忠義者,莫不愿陛下亟歸京師,以慰人心。其唱為異議者,非為陛下忠謀,不過如張邦昌輩,陰與金人為地爾。"除延康殿學(xué)士、京城留守、兼開封尹。
時金遣人以使偽楚為名,至開封府,澤曰:"此名為使,而實覘我也。"拘其人,乞斬之。有詔所拘金使延置別館,澤曰:"國家承平二百年,不識兵革,以敵國誕謾為可憑信,恬不置疑。不惟不嚴(yán)攻討之計,其有實欲賈勇思敵所愾之人,士大夫不以為狂,則以為妄,致有前日之禍。張邦昌、耿南仲輩所為,陛下所親見也。今金人假使偽楚,來覘虛實,臣愚乞斬之,以破其奸。而陛下惑于人言,令遷置別館,優(yōu)加待遇,臣愚不敢奉詔,以彰國弱。"上乃親札諭澤,竟縱遣之。言者附潛善意,皆以澤拘留金使為非。尚書左丞許景衡抗疏力辨,且謂:"澤之為尹,威名政績,卓然過人,今之縉紳,未見其比。乞厚加任使,以成御敵治民之功。"
真定、懷、衛(wèi)間,敵兵甚盛,方密修戰(zhàn)具為入攻之計,而將相恬不為慮,不修武備,澤以為憂。乃渡河約諸將共議事宜,以圖收復(fù),而于京城四壁,各置使以領(lǐng)招集之兵。又據(jù)形勢立堅壁二十四所于城外,沿河鱗次為連珠砦,連結(jié)河?xùn)|、河北山水砦忠義民兵,于是陜西、京東西諸路人馬咸愿聽澤節(jié)制。有詔如淮甸。澤上表諫,不報。
秉義郎岳飛犯法將刑,澤一見奇之,曰:"此將材也。"會金人攻汜水,澤以五百騎授飛,使立功贖罪。飛大敗金人而還,遂升飛為統(tǒng)制,飛由是知名。
澤視師河北還,上疏言:"陛下尚留南都,道路籍籍,咸以為陛下舍宗廟朝廷,使社稷無依,生靈失所仰戴。陛下宜亟回汴京,以慰元元之心。"不報。復(fù)抗疏言:"國家結(jié)好金人,欲以息民,卒之劫掠侵欺,靡所不至,是守和議果不足以息民也。當(dāng)時固有阿意順旨以叨富貴者,亦有不相詭隨以獲罪戾者。陛下觀之,昔富貴者為是乎?獲罪戾者為是乎?今之言遷幸者,猶前之言和議為可行者也;今之言不可遷者,猶前日之言和議不可行者也。惟陛下熟思而審用之。且京師二百年積累之基業(yè),陛下奈何輕棄以遺敵國乎。"
詔遣官迎奉六宮往金陵,澤上疏曰:"京師,天下腹心也。兩河雖未敉寧,特一手臂之不信爾。今遽欲去之,非惟一臂之弗廖,且并與腹心而棄之矣。昔景德間,契丹寇澶淵,王欽若江南人,即勸幸金陵,陳堯叟蜀人,即勸幸成都,惟寇準(zhǔn)毅然請親征,卒用成功。臣何敢望寇準(zhǔn),然不敢不以章圣望陛下。"又條上五事,其一言黃潛善、汪伯彥贊南幸之非。澤前后建議,經(jīng)從三省、樞密院,輒為潛善等所抑,每見澤奏疏,皆笑以為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