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五 列傳第五十五◎索虜
朕承休烈，屬當泰運，思播靈武，廓寧九服，豈可得臨萬乘之機，遘時來之遇，而不討其讎逆，振其艱患哉！今可分命諸軍，以行九伐。使持節(jié)征東大將軍安定王直勤伐伏玄、侍中尚書左仆射安西大將軍平北公直勤美晨、散騎常侍殿中尚書平北將軍山陽公呂羅漢，領(lǐng)隴右之眾五萬，沿漢而東，直指襄陽。使持節(jié)征南大將軍勃海王直勤天賜、侍中尚書令安東大將軍始平王直勤渴言侯、散騎常侍殿中尚書令安西將軍西陽王直勤蓋戶千，領(lǐng)幽、冀之眾七萬，濱海而南，直指東陽。使持節(jié)征南將軍京兆王直勤子、侍中司徒安南大將軍新建王獨孤侯尼須、散騎常侍西平公韓道人，領(lǐng)江、雍之眾八萬，出洛陽，直至壽陽。使持節(jié)征南大將軍宜陽王直勤新成、侍中太尉征東大將軍直勤駕頭拔、羽直征東將軍北平公拔敦及義陽王劉昶，領(lǐng)定、相之眾十萬，出濟、兗，直造彭城，與諸軍克期同到，會于秣陵。納昶反國，定其社稷，使荊、陽沾德義之風，江、漢被來蘇之惠。邊疆將吏，不得因宋衰亂，有所侵損，以傷我國家存救之義。主者明宣所部，咸使聞知，稱朕意焉。
既而晉安王子勛事平，太宗遣張永、沈攸之北討，薛安都大懼，遣使引虜。虜遣萬騎救之，永、攸之敗退；虜攻青、冀二州，并克，執(zhí)沈文秀、崔道固。又下書：
朕承天序，臨御兆民，思闡皇風，以隆治道。而荊吳僣傲，跨歭一方，天降其殃，以罰有罪，篡戮發(fā)于蕭墻，毒害嬰于群庶。徐州刺史薛安都、司州刺史常珍奇，深體逆順，歸誠獻款。遭難已久，饑饉薦臻，或以糊口之功，私力竊盜；或不識王命，藏竄山藪；或為囚徒，先被執(zhí)系，元元之命，甚可哀愍。其曲赦淮北三州之民，自天安二年正月三十日壬寅昧爽以前，諸犯死罪以下，系囚見徒，一切原遣。唯子殺父母，孫殺祖父母，弟殺兄，妻殺夫，奴殺主，不從赦例。若亡命山澤，百日不首，復其初罪。
今陽春之初，東作方興，三州之民，各安其業(yè)，以就農(nóng)桑。有饑窮不自存，通其市糶之路，鎮(zhèn)統(tǒng)之主，勤加慰納，遵用輕典，以蒞新化。若綏導失中，令民逃亡，加罪無縱。其普宣下，咸使聞知朕意焉。
此后虜復和親，信餉歲至，朝庭亦厚相報答。泰豫元年，虜狹石鎮(zhèn)主白虎公、安陽鎮(zhèn)主莫索公、貞陽鎮(zhèn)主鵝落生、襄陽王桓天生等，引山蠻馬步二萬余人，攻圍義陽縣義陽戍。司州刺史王贍遣從弟司空行參軍思遠、撫軍行參軍王叔瑜擊大破之，虜退走。
自索虜破慕容，蠻馬二萬余人攻圍義陽，據(jù)有中國，而芮芮虜有其故地，蓋漢世匈奴之北庭也。芮芮一號大檀，又號檀檀，亦匈奴別種。自西路通京師，三萬余里。僣稱大號，部眾殷強，歲時遣使詣京師，與中國亢禮，西域諸國焉耆、鄯善、龜茲、姑墨東道諸國，并役屬之。無城郭，逐水草畜牧，以氈帳為居，隨所遷徙。其土地深山則當夏積雪，平地則極望數(shù)千里，野無青草。地氣寒涼，馬牛龁枯啖雪，自然肥健。國政疏簡，不識文書，刻木以記事，其后漸知書契，至今頗有學者。去北海千余里，與丁零相接。常南擊索虜，世為仇讎，故朝庭每羈縻之。其東有盤盤國、趙昌國，渡流沙萬里，又有粟特國。太祖世，并奉表貢獻。粟特大明中遣使獻生獅子、火浣布、汗血馬，道中遇寇，失之。
史臣曰：久矣，匈奴之與中國并也。自漢氏以前，綿跨年世，紛梗外區(qū)，驚震中宇。周無上算，漢收下策。魏代分離，種落遷散，數(shù)十年間，外郡無風塵之警，邊城早開晚閉，胡馬不敢南臨。至于晉始，奸黠漸著，密邇畿封，窺候疆場，俘民略畜者，無歲月而闕焉。元康以后，《風雅》雕喪，五胡遞襲，翦覆諸華。及涉珪以鐵馬長驅(qū)，席卷趙、魏，負其眾力，遂與上國爭衡矣。
高祖宏圖盛略，欲以苞括宇宙為念，逮于懸旗清洛，飲馬長涇，北狄恤銳挫鋒，閉重崄而自固。于時戎車外動，王命相屬，裳冕委蛇，軺軒繼路，舊老懷思古之情，行人或為之殞涕。自是關(guān)、河響動，表里寧壹。宮車甫晏，戎心外駭，覆我牢、滑，翦我伊、瀍，是以太祖忿之，開定司、兗，而兵無勝略，棄師隕眾，委甲橫原，捐州亙水，荊、吳銳卒，逸氣未攄，偏城孤將，銜冤就虜，遂蹙境延寇，僅保清東。自是兵摧勢弱，邊隙稍廣，壯騎陵突，鳴鏑日至，芻牧年傷，禾麥歲犯。小則囚虜吏民，大則俘執(zhí)長守，羽書繼涂，奔命相屬，青、徐、兗、冀之間蕭然矣。而自木末以來，并有賢才狡算，妙識兵權(quán)，深通戰(zhàn)術(shù)，屬鞬凌厲，氣冠百夫，故能威服華甸，志雄群虜。至于貍伐篡偽，彌煽兇威，英圖武略，事駕前古，雖冒頓之鷙勇，檀石之驍強，不能及也。遂西吞河右，東舉龍碣，總括戎荒，地兼萬里。雖裂土分區(qū)，不及魏、晉，而華氓戎落，眾力兼倍。至乃連騎百萬，南向而斥神華，胡旆映江，穹帳遵渚，京邑荷檐，士女喧惶。天子內(nèi)鎮(zhèn)群心，外御群寇，役竭民徭，費殫府實，舉天下以攘之，而力猶未足也。既而虜縱歸師，殲累邦邑，剪我淮州，俘我江縣，喋喋黔首，跼高天，蹐厚地，而無所控告。強者為轉(zhuǎn)尸，弱者為系虜，自江、淮至于清、濟，戶口數(shù)十萬，自免湖澤者，百不一焉。村井空荒，無復鳴雞吠犬。時歲唯暮春，桑麥始茂，故老遺氓，還號舊落，桓山之響，未足稱哀。六州蕩然，無復余蔓殘構(gòu)，至于乳燕赴時，銜泥靡托，一枝之間，連窠十數(shù)，春雨裁至，增巢已傾。雖事舛吳宮，而殲亡匪異，甚矣哉，覆敗之至于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