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五 列傳第十

　　于是，世充自為太尉、尚書令，加黃門印綠綟綬，以尚書省為府，置官屬。乃設(shè)三榜于府外，其一求文學(xué)堪濟(jì)世務(wù)者，其一武干絕眾、推鋒陷陣者，其一能治冤抑不申者。繇是上書陳事日數(shù)百，皆慰勞省接，雖吏卒，必飾詞誘納。而世充素詭妄，不能仇其語，士大夫遂貳。初，殺文都，欲詭眾取信，乃請事侗母劉太后為假子，至是加號圣感太后。散騎常侍崔德本曰："此王莽文母何異乎？"后食侗前，得嘔疾，疑見毒，遂不復(fù)朝。以將張績、董浚衛(wèi)宮城。

　　武德二年，矯侗詔假黃鉞，相國總百揆，封鄭王，授九錫，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旄頭云罕，舞八佾，設(shè)宮縣，出入警蹕。術(shù)士桓法嗣自言能決讖，乃上《孔子閉房記》，畫男子持一竿驅(qū)羊狀，因說世充曰："隋，楊姓也；于文，'干一'為'王'，王處羊后，大王代隋之符。"又陳莊周《人間世》、《德充符》二篇曰："上下篇與大王名協(xié)，明受符命，德被人間，為天子也。"世充喜曰："天命也！"拜受之。以法嗣為諫議大夫。又羅取飛鳥，書符命于帛，系鳥頸縱之，有彈捕得鳥而獻(xiàn)者亦拜官。諷百官勸進(jìn)。時納言蘇威老就第，世充以威隋大臣，有素望，每表必署威名。使段達(dá)等脅侗曰："天命不常，今鄭王功德甚盛，請揖讓，用堯、舜故事。"侗怒曰："天下者，高祖天下，若隋德未究，此言不可發(fā)。必天命遂改，尚何禪？公非先帝舊臣乎？朕何賴？"達(dá)等流涕。世充又詐曰："天下未定，須鎮(zhèn)以長君，待天下安，則復(fù)子明辟。"

　　四月，矯侗策禪位，幽侗于含涼殿，猶三讓。遣諸將以兵清宮，世充襲戎服，法駕，導(dǎo)鼓吹入宮，每歷一門，從者必呼。至東上閤，更兗冕，即正殿僣位。建元開明，國號鄭。乃封兄世衡為秦王，世偉楚王，世惲齊王，諸族屬以次封拜，以子玄應(yīng)為皇太子，玄恕為漢王。世充每聽朝決政，誨喻言語諄復(fù)百緒，以示勤篤，百司奏事者聽受為疲。出則輕騎，無警蹕，游歷衢肆，行者但止立，徐謂百姓曰："故時天子居九重，在下之情無繇察。世充非貪位者，本救時耳。正若一州刺史，事皆親覽，當(dāng)與士人共議之。恐門衛(wèi)有禁，無以盡通，今止順天門外置座聽事。"又詔西朝堂聽冤訴，東朝堂延諫者。繇是章牘真委，觀省不暇，后亦不能復(fù)出。

　　五月，裴仁基與其子行儼及宇文儒童、崔德本等謀劫世充，復(fù)立侗，不克，夷三族。六月，鴆殺侗，以絕眾望。世充率眾東徇地至滑，以兵臨黎陽。時黎陽為竇建德守，故建德亦破世充殷州，以報其役。

　　三年，下書大赦，筑練兵臺于伊闕。守將羅士信、豆盧達(dá)稍稍歸國，世充顧下多背己，乃峻誅暴禁以威之。戶一人逃，家無少長皆坐，父子、兄弟、夫婦許相告免。令伍伍相保，一家叛，舉伍誅。樵牧出入皆為限，公私不聊生。遣臺省官督十二郡營田，行者自謂仙去。以宮城為大獄，意所猜惡，必收系其人，內(nèi)家屬宮中�；蛎鼘ⅲ�亦質(zhì)其孥乃遣。既而囚質(zhì)且萬口，食不足，餓死者日數(shù)十。

　　七月，高祖詔秦王率兵攻之，至新安，屯保多下，敗世充于慈澗城。八月，王陳兵青城宮，世充悉精兵來拒，隔澗言曰："隋失其國，天下分崩，長安、洛陽各有分地，吾常自守，不敢西顧。熊、谷二州在度內(nèi)，不取，敦鄰好也。今王遠(yuǎn)涉吾地，越三崤，饋糧千里，勤師遠(yuǎn)出，將何求？"王曰："四海之人皆承唐正朔，獨(dú)公迷不復(fù)。東都士民來請師，陛下重違，我是以來。公若降，富貴可保；必拒我，勉之，無多言！"世充約割地，不許。潁州總管田瓚請舉山南二十五郡歸。九月，王君廓進(jìn)拔軒轅，徇地至管城，河南州縣以次降定。始竇建德與世充隙，至是建德遣使結(jié)好，并陳赴援意。世充遣兄子琬、內(nèi)史令長孫安世報，且乞師。

　　四年二月，青城宮守將以宮降，王進(jìn)保之。世充引兵出方諸門，臨谷水以戰(zhàn)，王陣北邙，令屈突通步士五千逾水擊之。兵接，王以騎決戰(zhàn)，世充排〈矛贊〉兵殊死斗，自辰及午乃潰，俘斬八千人。王傅城，塹而守之。世充糧且盡，人相食，至以水汨泥去礫，取浮土糅米屑為餅。民病腫股弱，相藉倚道上，其尚書郎盧君業(yè)、郭子高等皆餓死。御史大夫鄭颋丐為浮屠，世充惡其言，殺之。然氣竭，但嬰城須建德之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