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三十五·列傳第一百三十二
嘗以為去圣久遠,經籍殘闕,傳注家率多傅會,近世儒者又名以才識求之,故議論雖多,而經旨愈晦,必積誠研精,有所悟入,然后可以窺見圣人之本真。乃揭六經中疑義千有余條,以示學者。既乃盡悟失傳之旨,自言每于幽閑寂寞,顛沛流離、疾病無聊之際得之。及其父也,則豁然無不貫通。自天地定位,人物未生已前,沿而下之,凡邃古之初,萬化之原,載籍所不能具者,皆昭若發(fā)蒙,如示諸掌然。后由伏羲、神農、五帝、三王,以及春秋之末,皆若身在其間,而目擊其事者。于是,《易》、《春秋》傳注之失,《詩》、《書》未決之疑,《周禮》非圣人書之謗,凡數(shù)十年苦思而未通者,皆渙然冰釋,各就條理。故于《易》,以明象為先,以因孔子之言,上求文王、周公之意為主,而其機括則盡在十翼。作《十翼舉要》、《忘象辯》、《象略》、《辯同論》。于《春秋》,以明書法為,其大要則在考核三傳,以求向上之功,而脈絡盡在《左傳》,作《三傳義例考》、《筆削本旨》。又作《元年春王正月辯》、《諸侯娶女立子通義》、《魯隱公不書即位考》、《殷周諸侯禘袷考》、《周廟太廟單祭合食說》,作《丘甲辯》,以明古今禮俗不同,見虛辭說經之無益。
嘗言:“學者必悟經旨廢失之由,然后圣人之本意見,若《易象》與《春秋》書法廢失大略相似,茍通其一,則可觸機而悟矣。”又懼學者得于創(chuàng)聞,不復致思,故所著多引而不發(fā)。作《易學濫觴》、《春秋指要》示人以求端用力之方。其于禮學,則謂鄭氏深而未完,王肅明而實淺,作《禮經復古正言》。如王肅混郊丘、廢五天帝、并昆侖、神州為一;趙伯循言王者禘其始祖之所自出,以始祖配之,而不及群廟之主;胡宏家學不信《周禮》,以社為祭地之類;皆引經以證其非。其辯釋諸經要旨,則有《六經補注》,詆排百家異義,則取杜牧不當言而言之義,作《翼經罪言》。近代覃思之學,推澤為第一。
吳澄嘗觀其書,以來平生所見明經之士,未有能及之者,謂人曰:“能言距楊、墨者,圣人之徒也,楚望真其人乎!”然澤雅自慎重,未嘗輕與人言。李泂使過九江,請北面稱弟子,受一經,且將經紀其家。澤謝曰:“以君子之才,何經不可明,然亦不過筆授其義而已。若余,則于艱苦之余,乃能有見。吾非邵子,不敢以二十年林下期君也。”泂嘆息而去;騿枬桑骸白蚤s如此,寧無不傳之懼。”澤曰:“圣經興廢,上關天運,子以為區(qū)區(qū)人力所致耶!
澤家窶貧,且年老,不復能教授。歲大祲,家人采木實草根以療饑,宴然不動其意,惟以圣人之心不明,而經學失傳,若己有罪有大戚。至正六年卒,年八十七。安熙,字敬仲,真定藁城人。祖滔、父松,皆有學行。熙既承家學,及聞保定劉因而向慕之。所居相距數(shù)百里,將造其門,而因已歿,乃從因門人烏沖錄其遺書而還。建祠堂以奉四世,冠昏喪祭,一遵文公禮書。其教人,以敬為本,以經術為先。弟子去來,常至百人。出入閭巷,帶規(guī)佩矩,望而知為安氏弟子。
家居教授垂數(shù)十年,四方來者多所成就。既歿,鄉(xiāng)人立祠于藁城之西。其門人蘇天爵輯其遺文為《默庵集》十卷,虞集序之曰:“使熙得見劉氏,廓之以高明,厲之以奮發(fā),則劉氏之學當益昌大于時”云。
同郡焦說,字子和,與熙講說六經之旨,授真定學官,學者稱兌齋先生。
同恕,字寬甫,其先太原人,五世祖遷陜西,遂為奉元人。祖升、父繼先,俱有學筆。廉希憲宣撫陜右,辟掌庫鑰。家世業(yè)儒,同居二百口,無間言。
至元間,朝廷始分六部,選名士為吏屬,關陜以恕貢禮曹,辭不行。仁宗踐阼,即其家拜國子司業(yè),使三召,不起。陜西行臺侍御史趙世延,請即奉元置魯齋書院,以恕領教事。延祐六年,以左贊善召,入見東宮,賜酒慰問。繼而獻書,歷陳古誼,盡開悟涵養(yǎng)之道。明年春,英宗繼統(tǒng),以疾歸。致和元年,拜集賢侍讀學士,以老疾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