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jì)四十三 起重光作噩六月，盡玄黓閹茂，凡一年有奇
己巳，詔削李惟岳官爵；募所部降者，赦而賞之。
甲申，淮南節(jié)度使陳少游遣兵擊海州，其刺史王涉以州降。十二月，李納密州刺史馬萬通乞降；丁酉，以為密州刺史。
崔漢衡至吐蕃，贊普以敕書稱貢獻(xiàn)及賜，全以臣禮見處。又，云州之西，當(dāng)以賀蘭山為境，邀漢衡更請之。丁未，漢衡遣判官與吐蕃使者入奏。上為之改敕書、境土，皆如其請。
加馬燧魏博招討使。
建中三年壬戌，公元七八二年
春，正月，河陽節(jié)度使李艽引兵逼衛(wèi)州，田悅守將任履虛詐降，既而復(fù)叛。
馬燧等諸軍屯于漳濱。田悅遣其將王光進(jìn)筑月城以守長橋，諸軍不得渡。燧以鐵鎖連車數(shù)百乘，實以土囊，塞其下流，水淺，諸軍涉渡。時軍中乏糧，悅等深壁不戰(zhàn)。燧命諸軍持十日糧，進(jìn)屯倉口，與悅夾洹水而軍。李抱真、李艽問曰："糧少而深入，何也？"燧曰："糧少則利速戰(zhàn)，今三鎮(zhèn)連兵不戰(zhàn)，欲以老我?guī)煛Ｎ胰舴周姄羝渥笥�，悅必救之，則我腹背受敵，戰(zhàn)必不利。故進(jìn)軍逼悅，所謂攻其所必救也。彼茍出戰(zhàn)，必為諸君破之。"乃為三橋逾洹水，日往挑戰(zhàn)，悅不出。燧令諸軍夜半起食，潛師循洹水直趨魏州，令曰："賊至，則止為陳。"留百騎擊鼓鳴角于營中，仍抱薪持火，俟諸軍畢，則止鼓角匿其旁。伺悅軍畢渡，焚其橋。軍行十里所，悅聞之，帥淄青、成德步騎四萬逾橋掩其后，乘風(fēng)縱火，鼓噪而進(jìn)。燧按兵不動，先除其前草莽百步為戰(zhàn)場，結(jié)陳以待之，募勇士五千馀人為前列。悅軍至，火止，氣衰，燧縱岳擊之，悅軍大敗。神策、昭義、河陽軍小卻，見河?xùn)|軍捷，還斗，又破之。追奔至，三橋已焚，悅軍亂，赴水溺死不可勝紀(jì)，斬首二萬馀級，捕虜三千馀人，尸相枕藉三十馀里。
悅收馀兵千馀人走魏州。馬燧與李抱真不協(xié)，頓兵平邑浮圖，遷延不進(jìn)。悅夜至南郭，大將李長春閉關(guān)不內(nèi)，以俟官軍，久之，天且明，長春乃開門納之。悅殺長春，嬰城拒守。城中士卒不滿數(shù)千，死者親戚，號哭滿街。悅憂懼，乃持佩刀，乘馬立府門外，悉集軍民，流涕言曰："悅不肖，蒙淄青、成德二丈人大恩，不量其力，輒拒朝命，喪敗至此，使士大夫肝腦涂地，皆悅之罪也。悅有老母，不能自殺，愿諸公以此刀斷悅首，提出城降馬仆射，自取富貴，無為與悅俱死也！"因從馬上自投地。將士爭前抱持悅曰："尚書舉兵徇義，非私己也。一勝一負(fù)，兵家之常。某輩累世受恩，何忍聞此！愿奉尚書一戰(zhàn)，不勝則以死繼之。"悅曰："諸公不以悅喪敗而棄之，悅雖死，敢忘厚意于地下！"乃與諸將各斷發(fā)，約為兄弟，誓同生死。悉出府庫所有及斂富民之財，得百馀萬，以賞士卒，眾心始定。復(fù)召貝州刺史刑曹俊，使之整部伍，繕守備，軍勢復(fù)振。李納軍于濮陽，為河南軍所逼，奔還濮州，征援兵于魏州。田悅遣軍使符璘將三百騎送之，璘父令奇謂璘曰："吾老矣，歷觀安、史輩叛亂者，今皆安在！田氏能久乎！汝因此棄逆從順，是汝揚父名于后世也。"嚙臂而別。璘遂與其副李瑤帥眾降于馬燧。悅收族其家，令奇慢罵而死。瑤父再春以博州降，悅從兄昂以洺州降，王光進(jìn)以長橋降。悅?cè)氤茄湃�，馬燧等諸軍始至城下，攻之，不克。
丙寅，李惟岳遣兵與孟祐守束鹿，朱滔、張孝忠攻拔之，進(jìn)圍深州。惟岳憂懼，掌書記邵真復(fù)說惟岳，密為表，先遣弟惟簡入朝；然后誅諸將之不從命者，身自入朝，使妻父冀州刺史鄭詵權(quán)知節(jié)度事，以待朝命。惟簡既行，孟祐知其謀，密遣告田悅。悅大怒，使衙官扈岌往見惟岳，讓之曰："尚書舉兵，正為大夫求旌節(jié)耳，非為己也。今大夫乃信邵真之言，遣弟奉表，悉以反逆之罪歸尚書，自求雪身，尚書何負(fù)于大夫而至此邪！若相為斬邵真，則相待如初；不然，當(dāng)與大夫絕矣。"判官畢華言于惟岳曰："田尚書以大夫之故陷身重圍，大夫一旦負(fù)之，不義甚矣。且魏博、淄青兵強(qiáng)食富，足抗天下，事未可知，奈何遽為二三之計乎！"惟岳素怯，不能守前計，乃引邵真，對扈岌斬之。發(fā)成德兵萬人，與孟祐俱圍束鹿。丙寅，朱滔、張孝忠與戰(zhàn)于束鹿城下，惟岳大敗，燒營而遁。兵馬使王武俊為左右所構(gòu)，惟岳疑之，惜其才，未忍除也。束鹿之戰(zhàn)，使武俊為前鋒，私自謀曰："我破朱滔，則惟岳軍勢大振，歸，殺我必矣。"故戰(zhàn)不甚力而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