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雪。細(xì)細(xì)碎碎地,然后變成宛如枕頭里的絨毛般的雪。
就這樣,下了一整天。
我站在大操場上。低頭看著腳尖。突然有一瞬間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天空正在掉下來狠狠地砸向我。
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世界可以白得很快。如果照這么下下去的話,世界再也看不到任何邊際抑或顏色是很有可能的。
惟有堅韌的樹下,可能還會留有一片翠綠。
獨自爬上后山,然后站在一棵棵樹下仰望天空。天還沒有完全黑盡,天空是一種幽暗沉淀的藍(lán)。
走在樹下往天空望去,樹枝丫是黑的。在幽藍(lán)的背景的襯托下有種詭異舒緩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我對著天空咧開嘴笑了。
笑得沒心沒肺。
聽著南拳媽媽的《牡丹江》。在第一個字吐出的時候我低下了頭,閉上了眼睛。
我對禹說我的天空是灰的。墮入地獄般,不知如何面對腐爛。看著別人腐爛的身體,自己也正在腐爛。
禹說:也許是因為你太寂寞吧。
何止寂寞。我的心里無時無刻的吶喊,已如末世裂響。
張韶涵的《吶喊》。實在不應(yīng)該那樣唱。
我心中的吶喊是充滿噪音的。是刺破耳膜的。并不是單純地大聲喊叫,抑或撕破喉嚨。
電子樂的聲音刺激耳神經(jīng),狂躁的,讓人感覺到憤怒和煩躁。像在吵鬧的人群中把一個一個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的快感。在那種噪音和人性呼喊的聲音中,用最純粹最深入心底里的聲音來吶喊。那種無法救贖的煩躁和憤怒的快感。
啊啊。我知道了。
就像王菲的《光之翼》。帶著一種玩世不恭好像對什么都無所謂一樣的聲調(diào)。
可是張開干裂的嘴唇,聽到的只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帶著些微抽泣。
始終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啊。
禹。
我還是始終感覺不到自己活著啊。
我輕輕把手放在相框上撫摸,灰塵很厚。深深吸一口氣吹散灰塵,滿房間的陳舊味道。陽光很粗糙,如同手掌上的紋路,一道道隔開了歲月。
幾分鐘前,他們說爺爺死了。
你說,牡丹江彎了幾個彎?
父親把厚實的手掌放在我的頭頂輕輕嘆了口氣。眼睛里有無數(shù)星光閃爍。輕聲說,囡囡,不要難過。
我心里就淡淡地笑了,爸,這句話應(yīng)當(dāng)我對你說。
對于我來說,生死離別,這種東西實在是太平常了。當(dāng)它發(fā)生在你愛的人身上的時候,你便會親自暗自低頭流眼淚。
那種親自的體會,是無能為力的。
我站在那里感覺臉因為灼熱的火焰而發(fā)燙。父親眼眶有些紅,可是依然強忍著。我踮起腳尖伸出蒼白的手遮住了父親的眼睛。父親的睫毛在我手心里顫抖,有些癢;鸸庵幸磺屑磳⑼耆绎w煙滅。一滴液體終于滴落,從我手心滑下。
不要哭,爸。人死不能復(fù)生,請您節(jié)哀順變。
不要說我鐵石心腸,只是眼淚不能掉下來。身邊還有如此多的人陪伴,在難過也要過下去。
身上的擔(dān)子在一瞬間重起來。
當(dāng)一個一直照顧你的人變得脆弱的時候,你便要變得堅強,以此去安撫別人。所以,無論如何我的淚水都不能掉下來。
哭泣,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回到房間蹲在角落把把音響的聲音開到最高。輕銳的女聲一直在問,牡丹江彎了幾個彎。
你我走過的地方,那段斑駁的磚墻,如今到底啥模樣。到不了的都叫做遠(yuǎn)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鄉(xiāng)……
gucci的envy me香水被我拿來當(dāng)作空氣清新劑一般用。很浪費。
我不喜歡這個香水。它的香味濃烈而且膩人。如突然綻放的玫瑰花,在陽光中腐爛后發(fā)出后的悶熱味道。
然而如果將它噴灑在房間里,卻覺得自己宛如在花鄉(xiāng),被無數(shù)鮮花包圍的那種純潔安靜地幸福感。
夢里爺爺像以前一樣一直叫著我的名字:泡泡,泡泡。然后用手指著茶幾上的遙控器。
因為生病的關(guān)系,他無法活動自如。只能小心翼翼地請求旁人的幫助。
我過去把遙控器遞給他,他有些靦腆地對著我笑。我輕聲走開。無聲無息地。轉(zhuǎn)頭的一瞬間鼻頭開始發(fā)酸。
※本文作者: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