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等待一場雪,在這個無眠的夜晚。
今天下午天氣冷得出奇,同事都說,要下雪啦。晚上,在朋友家聚會,突然聽朋友喊道,下雪啦!跑到屋外抬頭一看,天上星星數(shù)點,風凜凜然,是刺骨的寒。臉上有點點冰冷落下。呵,真的下雪啦,好細好細的雪!回到屋里,面對熱氣騰騰的酒菜,我說,不喝飲料啦,我要喝白酒!是的,外面將有一場大雪如期而至,熱熱的酒才對得起這份久違的愜意。滿心的喜悅隨著氤氳的熱氣漫延開來……
小時候特別喜歡雪。我一直認為,雪是上天送給窮孩子的玩具。大雪后,孩子們從家里跑出來,在厚厚的積雪之上,團雪球,堆雪人,打雪仗,賽滑雪……大街上,胡同里,笑聲、歌聲、叫喊聲匯成一片,樹上的積雪時不時地被驚得簌簌落地。偶有幾只麻雀,飛來飛去,似乎驚懼而逃,又留連而歸。孩子們頭發(fā)上、衣服上點綴著白雪片片,紅樸樸的臉蛋流溢著歡樂,似乎眼前不是隆冬,而是陽春三月風箏放飛的季節(jié)。
后來,我開始詛咒雪。那是一九八七年的冬天,一場大雪無聲而至,早晨推門一看,地上積雪厚約一尺。這是周末,我因為晚上護校而沒有回家,面對空空的校園,我一籌莫展。遲疑很久,最后還是咬咬牙,將車子推出來,走上了回家的路。厚厚的積雪上,幾道車痕力約略可見,路兩邊的深溝已經(jīng)被雪填滿,幾棵樹伶仃地瑟縮著,似在提醒我:小心,別踏入雪溝里。陽光下,整個世界白晃晃一片,眼睛不敢睜大一點,更不敢與田野對視,那雪浪翻滾,攝人心魄,令人眩暈。寒風陣陣襲面,身上的衣服似乎變得又輕又薄,車子無法騎行,只好推著。推車的手開始有些疼痛,后來漸漸麻木。瞇著眼往前走,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回家,回家,回家。終于到家了,父親急忙將車接過,連連驚嘆:囡兒,這樣的天,咋回來了?咋走回來的?母親將我拉進屋里,替我脫掉手套,把我一雙毫無知覺的手拉進她的懷里……一會兒,鉆心的疼痛向我報告手恢復了知覺,眼淚便如斷線的珠子,我面對雙親嚎啕大哭。這可惡可恨的大雪!這該死的天氣!對雪的這種憤恨持續(xù)了很長時間,那“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勝景也難以抹掉這痛苦的陰影。不再恨雪的日子,也難以再喜愛雪,甚至也難以喜愛那些關(guān)于雪的名篇。
不記得是誰說過,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其實,愛恨的轉(zhuǎn)化就在于一念之間。2004年的冬天,一場大雪后,無法出門悶坐在家,在讀書雜壇看帖子,看到菲蘿如煙的《小城初雪》。細膩的文筆讓我覺得如煙筆下的雪是那樣的親切,似乎觸手可及。更令人感動的是聽雨館主、霧里看花等幾個雜壇的老朋友的回帖,那份欣賞,那份喜悅,那份真誠讓我回到童年:那厚厚的大雪,那與伙伴們打打鬧鬧、溢滿歡笑、純真質(zhì)樸的日子。那段日子,串串珠的雪景照片,夜雪薔薇的雪景片斷都在為我童年的雪精描細畫,姐姐般的丁香雨愁、古韻今風、雨琪……兄長樣的窮人王爺、明明、聞中……靈秀的隊長green、調(diào)皮的小豬笨笨、聰慧的封建余孽、文靜的紫鈺……還有很多時隱時現(xiàn)、漸行漸遠的朋友,他們一筆一畫,似乎都在勾勒著我童年伙伴的影像。
2005年的冬天來了,一種對大雪的莫名期待潛滋暗長。
九點,飯后。走出室外,一地白雪。女兒說:雪下得厚嗎?老公仰望天空說:滿天星星,哪有什么雪?定神細視,原來滿地的雪白是燈光在水泥地面的反射。我打了一個寒顫,凜冽的寒風似乎鉆進了厚厚的羽絨服里,一種徹骨的冰冷從上而下全身散開。失望,深深的失望鵝毛大雪樣席卷而來。
2005年的冬天來了,靜靜的夜晚,無眠的時刻,我依然等待,等待一場雪,等待一段關(guān)于雪的記憶重現(xiàn)。
寫于2005-12-4星期日
※本文作者: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