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時,我第一次搶了別人的錢包。那個女孩,在她被搶之前,給了我兩個硬幣……
感冒與記憶二
我把錢交給“頭領(lǐng)”,“頭領(lǐng)”問我今天為什么都是大票?
我說,是我搶的。
“頭領(lǐng)”說,好,你以后不必再跪天橋了,只要你能弄到錢交給我。
我不知道如果那個女孩再次從天橋上經(jīng)過的時候,她能不能認(rèn)出那天晚上搶她包的就是我,但我還是害怕,所以我不再去天橋上了,那里換成了別人,我可以躲在一個昏暗的街角迅速的搶走別人手里的皮包,然后逃之夭夭。這樣完成我的工作,晚上回到”頭領(lǐng)”那里吃飯睡覺。那是我的唯一安身之地。
一天晚上,在我多次得逞的那個昏暗街角,在我搶到皮包,轉(zhuǎn)身欲逃的時候,兩雙大手緊緊地抓住了我。
人贓俱獲,我被送進(jìn)了勞教所。那年,我十四歲。
我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只知道它在一個大山凹里,他們問我的時候,我只是不住的搖頭。“頭領(lǐng)”也消失了,許多人都消失了……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他們銷聲匿跡。
從勞教所出來,我被送進(jìn)了孤兒院。我不喜歡和那群小孩子在一起,我總是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櫻花樹下發(fā)呆。后來,一對夫婦領(lǐng)養(yǎng)了我,但是他們并不知道我的劣跡。他們結(jié)婚二十幾年了,依然沒有孩子,其中妻子是一名醫(yī)生,她讓我叫她媽媽。
他們一直很疼我,所以我也一直很乖。我跟他們住在教堂附近一所漂亮的大房子里,春天里開著滿樹的櫻花,花香時常飄進(jìn)我的夢里。
也許,她早已經(jīng)忘記四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搶走他皮包的男孩,還有里面的一小塊德芙巧克力。但我還沒有忘記,黃昏時候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并且給我兩塊硬幣的女孩,在沒有路燈的昏暗街角我搶走了她的粉白色皮包連并里面的德芙巧克力。
從第一次我看到她坐在教堂里臨近窗口的長凳上開始,我就已經(jīng)認(rèn)出了她,從她的微笑和眼角的小小黑痣里?吹搅怂哪昵八挠白,以及在華燈初上的那個夜晚她的恐懼……
她想要的葬禮
我在教堂后面的櫻花樹下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明顯的稀少了許多。她說她想我會在這里,就來這里找我。然后,她對我淺淺的微笑。她的底氣明顯的不足,顯然已經(jīng)很虛弱,可她還是始終微笑著與我談話。
她說她想要一個歌特式的葬禮,在陽光明媚的教堂里,鋪著滿地的紫羅蘭和櫻花花瓣,陽光從窗口照射進(jìn)來,灑在她的臉上,她微笑著向天堂走去……還有她的王子,在一旁靜靜的微笑著看著她,看著她一步一步地向天堂走近,等她走進(jìn)天堂,王子轉(zhuǎn)身離去,把她忘記,繼續(xù)他的美麗生活。
我忍著眼角的淚珠,悄悄的轉(zhuǎn)過頭,不讓她看到。
我說,我不是王子,但是我想要你快樂。
我們四目相對,默默地看著彼此。
玫瑰花
那年的玫瑰花開得異常的美麗,一朵一朵在春風(fēng)里微微的搖曳。
我在她家的街角等她,倚在櫻花樹上。她遠(yuǎn)遠(yuǎn)的向我走來,臉色紙一樣的蒼白,她依然對我淺淺的微笑。我從身后取出十六朵玫瑰送給她,說,情人節(jié)快樂,我的公主!
她接過玫瑰花,看著鮮艷欲開的玫瑰花朵,沉默了片刻,然后,踮起腳尖,第一次輕輕的吻住了我的唇。
她說,謝謝你,我的王子。
生離死別
聽到這個消息,我便急急的趕去醫(yī)院。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瞳孔里的光晶瑩閃亮。窗外的陽光溫暖的照射進(jìn)來,窗簾微微的飄到著,風(fēng)也很溫暖。
她看到我來了,輕輕的微笑著向我點(diǎn)點(diǎn)頭。我輕輕地抓住她的手,纖細(xì)的手指脆弱無力,心頭針刺般的疼痛。
她靜靜的閉上雙眼,慢慢的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
她媽媽趴在她的身體上失聲的痛苦,我站在那里,注視它的面龐,靜靜的發(fā)呆……
我去公墓看她,山坡上開著漫山遍野的櫻花,腳下的草兒很柔軟,隨著微風(fēng)搖擺。
她的照片貼在石碑上,眼角有微笑,美麗的臉龐朝著漫山的櫻花。
我給她買最大盒的德芙巧克力和最美麗的玫瑰花。
我對著她微笑著的眼睛說,如果有來生,請不要在丟給我硬幣的時候?qū)χ椅⑿Α?br>
※本文作者:夢之夜游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