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很久的雨,我租住的房前突然出現(xiàn)了許多小蝸牛,東一只,西一只,慢慢地爬上臺階,在我們周圍旁若無人地漫步,那份悠閑和典雅令人嘆為觀止!兒子跑出來,用樹枝一一點它們的頭,點罷一看,蝸牛全不見了,只剩幾只圓圓的硬殼,他驚奇地大叫:媽媽,這是什么呀?
我指著那些硬殼告訴他:這是蝸牛的房子!
兒子默默地想了想,突然鄭重其事地對我說:我知道了,它們把房子背在身上。
看著那些重新探出腦袋的小蝸牛,不禁悲哀地想,什么時侯,我的頭頂也會有一間遮風擋雨的房子,一個修補傷痕拋灑快樂的固定的家?
想那鄉(xiāng)下的老屋,冬曖夏涼,鉛灰的瓦,黃泥的墻,背山臨水,疏樹掩映,別有一番風景與情趣。可惜我不是隱士,不能淡泊明志與它長相斯守,更不能如蝸牛般背著房子出發(fā)。
如今,在這人海茫?床槐M高樓的城市,我總有一種居無定所、流浪無依的凄涼。我渴望擁有一間自己的房子,我不喜歡租房子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月薪本來少的可憐,房租卻又貴的要命,每次咬著牙將一把零零散散的鈔票交給笑瞇瞇的房東時,我的心痛簡直無法言喻。進城不足一年,房子卻換了三處,其間的幸酸自不待言。最初租的是三室一廳,寬敞的房間,淡黃的墻裙,從臨街寬大的陽臺上可看到川流不息的車輛、人流和千奇百怪的世態(tài)?梢蛔∵M去,不妙的感覺如雨后春筍,瘋長一片。時至初秋,房里卻仍似盛夏,熱氣逼人,汗流如雨,晚上無法入睡。水壓不足,廁所經(jīng)常被堵,有段時間,我甚至在家里頒布不許上廁所的禁令,弄得家人眼里盛著大大的洗手間心里卻思慮著到何處去方便。還有一次,小姑不小心,倒的廢氣燃了,一瞬間的熊熊大火徹底燒焦了我與房東之間的脆弱關系。從此,再也沒見過房東先生臉上的笑意。那張拉長的黑臉似乎時時提醒我不配租住他的房子。莫名其妙地覺得欠了他什么,到底欠了他什么,又說不清楚。深深的負債感迫使我不得不決定搬家。
新搬的房子離鬧市較遠,是那種古樸的灰瓦紅磚的平房,有一塊很大的場子,有幾棵古老的大樹,有一群像我一樣進城不久的租房簇。大家喝著同一根管子流出的水,上同一片骯臟的廁所,見面隨便地問好,沒有那種老死不相往來的生冷之氣。兒子找到了樂園,他在院子里亂跑,在鄰居家胡鬧,其樂無窮。想想以前寬大的房子,再看看現(xiàn)在擁擠不堪的屋子,心情迥然不同。我想,房子的好壞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住房子的心情。
遺憾的是才住了一個多月,那排古樸的房子要被開發(fā),我們必須在一個星期內(nèi)搬走。那段時間,我白天上班,晚上忙著找房子,又苦又累?吹洁従蛹胰悄腥顺鋈フ曳孔,女人在家等消息,心酸不已,先生還在鄉(xiāng)下,我只能靠自己。舊房子即將拆遷的日子,我終于找到一間閑置的房子,房東說只能暫住三個月,暫住就暫住吧,我已顧不了那么多。
日月如梭,三個月已所剩無幾,我不知道下次該搬向何處。一年搬這么多次家,都成了搬家專業(yè)戶了,市人之多,又有幾人如我?
回頭再看雨中的蝸牛,那種閑庭信步又如何讓我不羨慕?如若真的能象蝸牛一樣將房子背在身上,風雨來了,我又何必發(fā)愁?!
2000.3月
※本文作者:此女不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