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題記
初春的迷蒙煙雨中,你可看見斷橋旁一抹暗紅?
那抹暗紅即是我,梅。我曾與冰雪為敵,在他所侵占的大地上兀自高傲地綻放,成為那銀裝素裹中最為絢麗的一筆。雪花與冰粒曾重重地砸在我的花瓣上,而后化為雪水,妄圖摧殘我熾熱的心?晌业幕ò暌琅f挺立枝頭,笑看冰霜,儼然浩瀚沙漠中應用的白楊。我想,對風雪而言,最大的嘲諷莫過于此了吧。
然而過去畢竟是過去,我的光輝隨冰雪同逝,便有了這初春。那日益松軟的泥土中漸漸探出許多年輕美艷的春花,姹紫嫣紅,爭奇斗艷,好不熱鬧。這是她們的時節(jié),我自然懂得收斂光芒,謙遜含蓄?稍S是她們年輕氣盛,又許是她們容不得一樹老梅與她們共占一方土地,她們對我充滿妒忌,竭力排擠。我是寒冬的主宰而非這暖春,所以即使?jié)M腹無奈也只能藏在心里而不的傾訴。
殘陽如血,烏鴉嘶鳴,細雨迷蒙。我?guī)缀醺杏X到,今日便結束我的宿命。不一會兒,風起了,雨也似瓢潑般,澆灌著我的哀愁。這荒涼驛外,有誰家癡人來問津一棵殘梅?我開始回憶自己的一世,是否值得?v有抵御冰雪之勇卻受風霜侵蝕之苦,縱有沉默悠遠之靜卻有美艷春花之妒,得與失,仿佛皆是有著某種必然的聯(lián)系。上天待我已屬不薄,令我在暮年還能見識一番大好春光,我又何須悲嘆宿命?只是因為驕傲過,摧殘過,我已知足。此時的我,再沒了年輕氣盛時倔強著追求什么的那股心思,只是這樣安靜地迎接結局。
這一世終了,花瓣零落紛飛,亦絕美。那曾經如絲如綢的花瓣,如今被泥土深埋,終將化作塵,不知飄向何處。但,不知你注意到沒有,那花雖凋,但香猶在,這是我能做到的最為高貴貞潔的終結。
意識朦朧之中,隱約聽見一個聲音,輕問我,值嗎?我淡淡地說,值。年少的我追求堅韌,年老的我追求平和,如今的我惟愿安詳。雖然這路不怎平坦,甚至幾多磨難,但我無悔。這結局最然略凄涼,但是十分安靜,足矣。這一生能用自己的勇敢得到自己所追求之物,踏過了應走的路,又何須再悲嘆著說“不值”呢?
我依然相信,我最是那一剪輕逸的梅花,在風雪中傲然綻放,帶著今生的夙愿,留著隔世的梅香。